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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路灯下的宝贝
1980年4月17日,天津市实验曲艺团正式成立了,他们都成了这个团的演员。魏文亮在相声队,刘婉华仍司报幕一职。
同在曲艺团工作,刘婉华并不比魏文亮轻松。一场演出中,前场的演员演完可以走,后场的演员可以晚到。她是报幕员,要早来晚走顶全场。尽管如此,回到家后还要抢着干家务。她真是一位贤妻,要工作,要管家务,就是魏文亮有了点儿病,她都要把他该吃的药分成份儿,准备好不凉不热的水准时放到魏文亮的手里。有一个阶段,魏文亮的身体不是很好,她每天都买一只小雏鸡儿,只让魏文亮一个人吃。对此,魏文亮总说:“这样的媳妇哪找去?我真是好命儿的。”
也正是因为魏文亮有了这样一位贤内助,他的事业才能够如日中天。确实如此,在实验曲艺团,他是一根顶梁柱。一年过去了,在全团的总结会上,滕进翔团长就讲:“魏文亮立了大功,今年全团的收入不少,他得有百分之七十的功劳。”
滕团长的话毫不夸张,很实事求是。计时收费演出,魏文亮在场上,观众就多;团体包场,大多是冲着魏文亮来的;卖票场,广告上有魏文亮的名字,几乎全客满。在团里,魏文亮是一颗星,但他没有一点儿星的架子。对老一辈,他恭恭敬敬,一口一个“老师”地叫;对同辈,对小辈,他都当做朋友,当做兄弟姐妹。不但艺术好,人也好,他受到了人们的尊敬。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改革开放促进了艺术的发展和繁荣,一些外来的艺术形式,如,港台电视连续剧、摇滚音乐等;一些新兴的,其实也是早就存在的艺术形式,如,流行歌曲、喜剧小品等,严重地冲击着一些中国民族的、传统的艺术形式。戏曲、曲艺就受到了冲击,观众锐减是不争的事实。相声是曲艺里的一个曲种,相对比较,它完全可以和任何的一种艺术形式抗衡。在新的形势下,人们的工作、生活都是快节奏的,需要进行调节,需要轻松。相声是逗笑的艺术,很适合现代人的需要。是的,一台晚会里不可没有相声,而相声艺术家就被冠名为“笑星”经常出现在各种晚会中了。当然,人们需要的是有水平的相声表演艺术家,魏文亮就是。在形势变化的今天,他也不愁没有“地儿”。在天津,在河北,在上海,在福建,在……他经常收到全国各地邀他演出的电话和信函。然而,他是天津市实验曲艺团的人。可他也愁,眼睁一些曲种不行了,一些演员不行了,没地儿演出。有“组织”的人就不能光想着自己,要解决整个团的生存问题,魏文亮这些人,又要大干一场了。
这是一个很大胆而又很切和实际的行动。用相声的表演方法来演剧,应该说是一种创新。摸摸观众欣赏要求的“脉”,观众还是乐于接受的。简单地说,相声剧就是一个大的群口;就是一段集体说的,很长的一段大相声。他们一连推出了根据单口相声《化蜡扦》“抻”写的《孝子》,根据滑稽戏《酸甜苦辣》改编的《酸甜苦辣》,根据京剧《法门寺》改编的《法门寺》。在这三个相声剧里,魏文亮分别扮演了老二、刘群和宋巧娇。应该说这三个相声剧都很成功很有观众。为了扩大“战果”,就要乘胜前进。于是他们又排演了根据上海滑稽戏改编的《路灯下的宝贝》。剧本的基础很好,所谓的“改编”不过就是要把上海话改为普通话。其它的地方只有不多的改动。已经不是当年演《槐树庄》、《农奴戟》的时候了,一切都走上了正轨。舞台监督、舞台美术、舞台灯光、剧务、制景、效果都有专人负责。这个戏的角色很多,有名有姓的就有18个。这就需要动用几乎所有的演员,如单弦表演艺术家张伯扬、天津时调表演艺术家王毓宝、梅花大鼓表演艺术家周文如,包括著名的弦师张伯华等都“披挂上阵”。这个戏名为《路灯下的宝贝》,“宝贝”所指就是待业青年蒋大毛、蒋二毛和丁宝发。因为没有工作,他们三人就整日处于苦闷、烦恼和彷徨之中,经常相聚在路灯下倾诉。后来他们决定筹建自行车、摩托车修理站,自谋出路。然而,蒋大毛、蒋二毛的父亲蒋桂顾虑搞个体经营会被认为走“资本主义道路”,会被戴上“小业主”的帽子,所以坚决反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畏惧、不退缩,很机智地跟旧的思想斗,跟各种困难斗,最终办起了修理站,赢得了广大群众的称赞和欢迎。蒋桂终于喊出了发自肺腑的一句话:“感谢党,感谢大家把待业青年变成发光发热的宝贝!”
这个戏的主角是几名待业青年,魏文亮就扮演了其中的一个——蒋二毛。
已经分配到了角色,就开始研读剧本了。刘婉华瞅着他那认真的样子,突然问了一句:“文亮,你今年42了吧?要说虚岁,就是43岁了……”
刘婉华问了,魏文亮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他笑了:“蒋二毛只有十七八岁,你是说我演不了?如果我说我不是42岁,而是52、62岁,我也能演,你信不信?”
“别说大话。演得好还是演不好,台上见。”
刘婉华虽是这样说,其实她心里有底:魏文亮没问题。魏文亮长得很年轻,再化化妆,还像是个年轻人。关键还是魏文亮有一颗不泯的年轻的心。无论什么时候看他,都是朝气蓬勃,他就像是一个青年,追着时代的浪头前进,永远是。当年他说新段子时,率先把大褂抛到了一边,穿上了制服;在新的时期,他又率先穿上了西装上台说相声;尽管他的肚子里装着足够用的传统段子,可他还是以个把月就上一块新活的速度用新作品;他是相声演员,当然以说相声为本职,可他又不甘心只在这一个天地里转悠,演话剧,演小品,反串演京剧,演评戏,跳舞蹈……归根结底一个原因:他讨厌迂腐和陈旧,他很清楚,没有一个“新”字,社会就不能前进。艺术如果不跟着社会前进,就会被抛进历史博物馆。
魏文亮没说大话。《路灯下的宝贝》公开演出了,他扮演的蒋二毛出现在舞台上了。他一出现就使观众的眼睛为之一亮。天津的观众有几个不熟悉魏文亮的?四十多岁的人,穿着一身运动衣,戴着一顶球帽,蹬着一双球鞋,两只眼睛不时地忽闪,神采奕奕。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活泼、灵巧,真像是一个爱登梯爬高、天真顽皮的小青年。其中有这样的一场戏:三个小青年为了进行摩托车拆装技术训练,巧施妙计,从蒋桂手里借了摩托车,谁知拆散了后却装不上了。蒋桂恼羞成怒,将大毛关押在家,不准出来。蒋二毛焦急万分,愁眉紧锁,又是搓手又是顿足。当他和王世勇扮演的丁宝发想出了“营救”大毛的办法后,脸上有了笑,两个人的头凑到了一起,两个眸子挤到了眼眶的一边,笑得得意洋洋。魏文亮把二毛的喜悦之情表演得淋漓尽致。
别说观众,就是刘婉华看了演出也为之折服:“如果观众不知道二毛是你魏文亮扮演的,就说你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演员,没有不相信的。”
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