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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四、搭档
今天是1989年的10月21日。
魏文亮、刘婉华再一次到了孟祥光家。
孟祥光病了,可不是小病,他患的是高血压脑溢血,半身不遂瘫在了床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一直就处在昏迷的状态中。魏文亮和刘婉华来过七八次了,尽管他人事不省,可魏文亮对他还是有说不完的话。今天魏文亮高兴的是,孟祥光昨天已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就对他说:“有一个多月没上台了。你是不是很想上台?”
孟祥光没有开口,但点了头。
“快,很快你就会好的。”魏文亮也点了点头,“我等着你,一定等着你。我们哥俩已经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还没有去过台湾、香港和澳门。这是个遗憾吧?等你好了,我们就去那里演出。”
孟祥光还是不开口,但点了头。
“会很快好起来的。”刘婉华的眼眶子湿润了。文亮说得对,走遍全中国,这不是你们哥俩订的嘛!”
孟祥光第三次点头,眼角淌出了泪。
人有喜怒哀乐,这是人之常情。魏文亮也不例外,何况他又是个很重情感的人。在他的一生中,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两位师父和父母的去世。任何一位亲人的离去都使他悲痛欲绝。孟祥光病了,他真怕这位好搭档离他而去。和刘婉华从孟祥光的家里刚刚出来,他就掉下了眼泪。
刘婉华骑着车子:“如果哭能把祥光的病治好,那我跟着你一块儿哭,哭上几天也值。”
魏文亮说“等着孟祥光”,一言九鼎。他等,不是等一个月两个月,一等就等了一年半。可孟祥光的病没有丝毫“见好”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他和张永久成了一对搭档。但只是暂时的。没错儿,他对张永久说:“咱俩可是临时‘搭伙过日子’。等祥光的病好了,咱可就要‘离’的。”
四年之后,孟祥光去世了。
“祥光,你别走啊!”魏文亮号啕了,“你别走啊!”
张文斌、武魁海,还有父亲、母亲走的时候,他才这样哭过。
孟祥光走了,很可惜,才51岁。
在孟祥光的灵前,魏文亮喃喃着:“本来,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你听见了吗……”
“一辈子都不会分开”。这是魏文亮的肺腑之言,是真情吐露。
魏文亮没有忘记张文斌的话:未曾学艺先要学礼。
魏文亮没有忘记武魁海的话:要做一个人,就要礼义为先。
魏文亮很懂得作为一对搭档,捧哏的和逗哏的一定要志同道合,不能对对方求全责备,不要影响团结。说相声是两个人的事,必须有默契的配合。
魏文亮说得好:“我和祥光搭档是自1973年,近20年了。我们在一起也有过矛盾,也有过磕磕碰碰。就是一对‘夫妻’,一辈子没有‘马勺不碰锅沿儿的事’?这不可能。这很正常,没有反倒不正常。可要知道,我们的矛盾主要是因为节目的事。在艺术的探讨上,无论是创作还是表演,我们有时会争得面红耳赤。但是事后,不管是他还是我,总能自我反省。20年了,我们一直能够融洽相处,根本的原因就是我们为了艺术能够求大同存小异。有句俗话叫‘外行看热闹’。许多人都认为在台上说话少的捧哏演员只是配角。这不对,其实捧哏演员的位置更重要。捧哏的不能‘眼馋’,不看台下的观众,而要集中精神看逗哏的,随时注意变化,所以捧哏的要有甘当绿叶的精神。祥光就是这样的演员,他很优秀。”
对口相声是两个人说的,一捧一逗。
在相声界有句话:搭伙三年,不火自散。
而魏文亮、孟祥光“搭”了近20年的伙,没“散”。原因何在?当然有诸多的原因,比如脾气相投,配合默契等。但最为重要的是四个字:相互尊重。
的确,在魏文亮的眼里,捧哏的演员不是可有可无,而是至关重要。他曾对一对相声演员做过非常形象的比喻:两个人使一场活,就像两个人坐在一条船上渡河,逗哏的演员就像是摇橹的,捧哏的演员就像是掌舵的。逗哏的摇不好橹,船不走;捧哏的掌不好舵,船就走偏。二人缺一不可,否则就到不了对岸。
作为一个逗哏的演员,如果没有魏文亮这番见解,自然而然就会认为逗哏的远远地比捧哏的重要,甚至把自己摆在很高的位置上,而瞧不起捧哏的。那么,“搭伙三年,不火自散”也就势在必然。
在魏文亮几十年的舞台生涯中,给他量过活的演员不少,有比他高三辈的周德山,比他高两辈的尹寿山、冯子玉,比他高一辈的武魁海、冯宝华,跟他同辈的魏文华、孟祥光、马志存、张志宽、张永久、陈永清……还有比他小一辈的孟凡贵等。当然有的是因为特殊情况,只给他量了一二场活,但无论是给他量活时间长的(比如魏文华、冯宝华等。所以分手,是因为在市场经济下,根据工作的需要,由领导决定的),还是给他量活时间短的,可以说是“有口皆碑”:跟魏文亮搭档,很舒服,也很愉快。所谓的“舒服”,是因为魏文亮让搭档很放心地表演;所谓的“愉快”,是因为能够得到魏文亮的尊重。相声大师马三立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马三立公寓”里评价魏文亮说:“几十年了,我还没听到过一个说魏文亮不好的人。特别是跟他合作过的人,对他的人品、艺术,都是称赞有加。”
不能不承认的是,有的演员艺术水平不低,就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在相声界就有“裂穴”(搭档分手)一说,而且时有发生。当然“裂穴”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其中逗哏的盛气凌人是一个重要的原因。魏文亮不是这种人,这也就难怪他在相声界能长久立于不败之地,而且好评如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