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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四、宝岛之行
2000年7月,魏文亮随天津市曲艺团到了祖国的宝岛台湾。参加大主题为“说唱艺术两岸情”的艺术交流和演出活动。刚刚到了台北,他们就参加了由这次活动的主办单位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嚯,各电视台、电台、报社,记者可真够多的。在宽绰的大厅里,先由这次活动主办单位之一的台北市曲艺团团长郭志杰向新闻界介绍台北市曲艺团的演员。他的介绍内容很详细,丰富,无论是介绍哪一位演员,除了要介绍这位演员的艺术特点,还有一条内容,就是介绍这位演员的学历。魏文亮听了,吃了一惊,台北的说唱演员怎么都是大专以上的学历?此时他开始考虑到我们应该怎样介绍我们的演员。论学历,我们的演员显然不如人家,可我们的表演水平要比他们高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多少倍。他这么想着,就悄悄地蹭了几步,蹭到了副团长郝秀香身边,悄悄地说:“你都听见了吧?人家可都有高学历。一会儿团长介绍咱的演员,可千万别栽这个跟头。咱的演员没有高学历,可都有资历,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这足以跟他们抗衡。”
郝秀香听了就点了点头:“您说得对。”
魏文亮就是这样的人,该他想的事,他想;不该他想的事,他也想。但他想的不是个人,而是集体。本来嘛,我们这次来的演员,哪一位不是曲坛精英?干嘛在第一个回合的“较量”中就败下阵来?
实话实说,论说唱艺术水平,两地演员相差甚远。谁高谁低,就在这个新闻发布会上见了分晓。因为凡参加新闻发布会的演员都表演了一个小节目。该魏文亮表演了,他表演了相声小段儿《金玉奴》。可以说表演这个小段的演员不多,因为不好演。金玉奴这个角色在京剧里是花旦应工,要非常活泼,一双眼睛要非常有神,“滴溜乱转”。当然这“转”就“转”出了金玉奴对小生莫稽爱慕的内心活动。没有花旦表演基本功的相声演员是很难演好这个小段的。魏文亮演了,而且他是以60岁的年龄来演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他的表演非常成功,一双眼睛会喜,会怒,会乐,眼神及脸上表情的丰富变化,倾倒了在座的记者们。新闻发布会刚一宣布散会,魏文亮就被记者团团围住,有综艺新闻中心的记者周美慧、吴碧芳,艺文新闻中心的张肇麟等,还有专程到台看演出,并进行采访活动的香港《大公报》,也是《新晚报》的记者陈小潮(魏文亮夫妇首赴澳洲,在澳洲就曾接受过陈小潮的采访,与他很熟)。吴碧芳说:“看您表演的《金玉奴》,真是难以让人相信您已是位花甲老人。如果说您和我的年龄相仿,人们也会相信。”
吴碧芳的这席话是有一点儿过,眼睁这位女记者才二十二三岁。但她对魏文亮表演《金玉奴》的评价却引起了记者们,还有台北同行们的喝彩。
第二天各报上就出现了题目为《变脸大师魏文亮》、《昔日“小怪物”,今日大演员》等文章。
报纸上刊登文章,电台同样也播放了介绍魏文亮的多篇文章。而且,一连两天这位“变脸大师”都是“马不停蹄”。因为一个又一个电台接他,做丰富多彩的现场直播节目。他要在节目中介绍祖国大陆的曲艺,要介绍曲艺艺术主要的曲种,并时而说个笑话。但最为主要的是回答主持人和观众们现场提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这项活动事先根本就没有安排。就是安排了,也没有什么用,因为无法猜测他们都会提出什么问题。这对魏文亮来说也算是场考试吧。但,他考得相当出色,得了个满分。
比如有观众问:大陆的曲艺艺术很不景气,前途很不美妙,是否这样?
魏文亮的回答是:“什么叫‘很不景气’?现在的曲艺演出场地和观众似乎少了点,但这绝不是坏事。说明其它的艺术形式都跟上来了。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一件好事,艺术就应该是多元化的。百花齐放才能春满园嘛!再反过来说,这也是对曲艺工作者的激励,让我们奋发图强,努力创作出更多的观众喜爱的节目。曲艺是中国传统的、民族的艺术,是瑰宝。我们很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中央电视台、电台,我们天津,还有相当多的地方电视台、电台都有曲艺专栏节目。弘扬民族文化,我们义不容辞。我相信曲艺艺术还会继续发展。再创辉煌,只是个时间问题。一句话,曲艺艺术的前途不是很不美妙,而是无限美好!”
还有个听众问:现在电视文化发展很快,相声也走进了电视,您是著名的相声表演艺术家,请问您是怎样看待“电视相声”和“剧场相声”的?
魏文亮的回答是:“各有所长。说句很通俗的话,电视相声像是方便面,而剧场相声像是满汉全席。”
回答得多好,机敏、灵活、幽默,而且不走题,可以说是准确无误。他的回答让主持人满意,让听众们满意。他是在回答记者和听众们的问题,又何尝不是向宝岛的人民介绍同是属于一个伟大民族的伟大艺术呢!
作为文化交流的使者,魏文亮尽全力。两天里一共有四场演出,都是他的底。为了满足台湾不同层次观众的需要,他准备了四个表演形式和内容完全不同的段子,有传统的,有新的。分别是:《百吹图》、《歌曲漫谈》、《武坠子》、《山东二黄》。无论是演出哪个段子,演了就大“火”。当然这也和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分不开。因为他是第一次到台湾演出,对这里的观众不很熟悉,怕观众听不懂,心里就没有什么底。出于这种考虑,他在头场演出中就故意放慢了速度,而形体动作做了适当的夸张。他们是在能容纳一千七百多位观众的,条件很好的社会教育馆演出。观众很多,座无虚席,走道的台阶上还坐了许多人。人虽多,但很静,没有一点声音。他和张永久上了台,热情的观众鼓掌之后又静了下来。他是怎么准备的就怎么做了,做了就成功了,头一个包袱就响了。表演到了这里,他心里就有了底,就豁亮了:这头一炮打得很好,开了个好头,再往下使,沾包袱就有笑声。第二场演出的段子是《武坠子》。这是个很吃功夫的传统活,有唱,有念,有做,还有打。他演来却得心应手。因此火爆异常。自然而然,观众的情绪可想而知。有一位观众献上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大花篮。用一位这次活动组织者的话说:“魏先生的演出真是‘炸’了,‘炸’了‘窝’。”
魏文亮没有想到,演出完了回到宾馆,一位年已八旬的老先生携夫人突然来访。老先生进了门就说:“魏先生,谢谢您了,真是谢谢您了。听我说话您了就能听出来吧?咱们是老乡,我们老两口子也是天津卫的人。五十多年了,准确点儿说,是55年了,没听到过这么好的相声。过瘾,真过瘾。我老伴说得到您这来谢谢您。谢什么?是您把我们‘带’到了老天津卫的小梨园。嘛意思,您明白吧?您在《武坠子》这个段子里说,过去的杂耍演员上台,穿什么戴什么,怎么作揖,怎么鞠躬,就是连那桌帷子,上边绣的什么花,写的什么字,您都说得清清楚楚。还真是那么回事。哎,55年了……”
老先生说到这就说不下去了,哽咽了。他的夫人接过了话茬儿:“挺高兴的,你哭哪门子啊?”她说老先生,其实她的眼眶里也含了泪。“魏先生,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们两口子过去,没事就在园子里泡,可没少听好玩意儿。就说相声吧,什么万人迷的,周蛤蟆的,张寿臣的,戴少甫的,常连安的,……那才是玩意儿。多少年没听到了,想啊。我老伴就总说,完了,这辈子甭想再听到那么好的相声。结果给说错了。您来了,带来了好玩意儿。”
魏文亮听完就笑了:“您老两口子可真是捧我。半个多世纪了,乡音未改。我想您老两口子一定很想咱天津卫吧?”
“能不想吗?”老先生抹着泪,“做梦都想。”
“那就回去看看。”魏文亮说,“您看这台北不错吧?回去看看就知道咱天津卫比这只好不赖。”
“回去,一定回去。”老先生点头不迭。
作为文化使者,魏文亮把可以称为“真正的相声”介绍给了台湾观众,同时也把天津市的巨大变化介绍给了宝岛人民。
魏文亮的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此外,他还有一个格外开心的收获。台北曲艺团有位在台湾很有知名度的相声演员,也是曲艺团台柱子朱德刚。早在两年前,他曾经到过天津,专程到过魏文亮的家。大陆优秀的相声演员有很多,可他最喜欢的就是魏文亮,喜欢魏文亮的“新”;喜欢魏文亮抖包袱爆、脆;喜欢魏文亮的活路子宽,而且技艺全面,说、学、逗、唱无所不精。喜欢就想拜魏文亮为师,可是没有开口。什么原因?尽管他也是个不错的演员,可还是觉得不够拜魏文亮为师的格儿。他是个很有心的人,于是他收集了大量有关魏文亮的资料,包括演出录音和录像,带回了台湾,进行认真的揣摩、模仿和学习。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了两年多的努力,他的表演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在此基础上,才把要拜师的想法说给了天津市曲艺团的娇恒谨,请娇恒谨转告魏文亮。尽管如此,还是很担心魏文亮不会收他。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魏文亮知道了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绝不是因为多收了一个徒弟脸上就多了一份光,要拜他为师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但他基本上不收。他说得很对:“要跟我学,就得下功夫,老老实实地学。我还得看他是不是块好料儿。”要收朱德刚,他说得又对:“你们的相声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演员是如此地敬业,对相声艺术执著追求,令我十分敬佩。即便我不收你做徒弟,我也会毫不保留地把我的艺术传授给你。”朱德刚的愿望得以实现,非常激动,更为自己能够拜内地很正宗的相声表演艺术家魏文亮为师感到非常幸运。他高兴无比,台北曲艺团的每一位艺员也都高兴无比。
为此,台北曲艺团特在稻香村酒楼举办了隆重的拜师收徒仪式。整个的仪式是按照传统的拜师程序进行的,朱德刚给师父行了磕头大礼,并当场认了师娘刘婉华。师徒互相交换礼物,师父给徒弟的是一把折扇和相声大师马三立表演的光盘;徒弟给师父的是一枚戒指。拜师仪式在前,四场演出在后。师徒同台演出了,这正是教与学的好机会。徒弟表演,师父就站在侧台口,认真地听,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徒弟的一举手一投足,以便找出徒弟的不足,给以辅导,帮助提高;师父表演,徒弟就站在侧台口,也是认真地听,也是注视着师父的一举手一投足,他是在留心学艺。徒弟对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说:“师父,您怎么样样都行呢?”
魏文亮这当师父的跟徒弟“幽默”了一把:“对了,你要是样样都行,我不就拜你为师了吗?”
台湾之行,魏文亮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向宝岛的观众介绍了中华民族的瑰宝艺术——曲艺;介绍了天津在全国曲艺界得天独厚的优势和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所到之处,人们都为他的精湛的表演艺术所折服,更是为他所带来的浓浓的乡音所感动,勾起了他们无限的思乡之情。也难怪在他访台的这个年度——2000年,台湾网络上评选观众最受欢迎的相声演员,“魏文亮”这个名字排在了第一位。高居榜首,这足以证明了他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