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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相声园子普遍比较简陋,观众席大多是些长条凳子,没有桌子放茶水小吃什么的,跟今天的茶社可比不了,因为园子小,桌子占地方,容纳观众就少多了;空调电扇都没有,夏天汗流浃背;冬天升煤球炉子,离着近烤的慌,远了的又飕得慌。没有麦克风和音箱,全凭演员的肉嗓子,停电也是常事,点上汽灯接着来。这样的条件下,让观众成天泡在园子里几乎不可能,所以观众都养成了专听自己喜欢的演员、喜欢的段子听,听完就走,决不凑活的习惯,一是省钱,二是免得身体疲劳。有的观众对每一场演出的出场顺序、自己喜欢的演员什么时候出来完全门儿清,到点准来,听完一般拔脚就走,有的甚至是只带几分钱,正够听自己爱听的。可以想见,这对台上的演员是多大的压力。过去演出过程中观众离场是分级别的,个别有走的这叫抽签儿,对演出的影响不大,三三两两十个八个的这叫起堂,这就对演出有影响了,最严重的叫开闸,多形象啊,那就意味着大批观众离席走人,几乎演不下去了,赶上这样的演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然,在按时计费的园子里,一般也就是到起堂这个级别了,那也不行啊,那时候演出没报幕没主持,能帮演员煽呼煽呼,演员都是凭自己的水平拢人,没名气一上台台下就准有抽签的,还有几十口子听听看,不对路子就要起堂的,你演员贫嘴罗嗦、不卖力气、水准平平,好,十几口子人开始起来就走,又顺路能带动起十个二十个的一起撤退,这就说明这场相声完蛋了。最要命的是走人得在门口排队,因为服务员得挨个算票算时间来收钱,排队站后边的就得催,因为十分钟二分钱还是按四舍五入算钱,走晚了还得加钱,真跟那《三棒鼓》里说的似的:"嫂子您先出去吧,要不又打鼓啦…"后边的观众不管你台上演不演,张嘴就喊:快点快点!服务员有时候一看排队撤退的人太多就得改规矩:"别忙别忙,都给你们按一个钟点算钱,不多收行不行?"这功夫台上的演员死的心都有啊!怎么办?没办法,老艺人讲话--山后练鞭。好好练吧。
没有起堂的,不代表你演员就过关了。台下的观众是喜欢你,或者是喜欢你说的这段活才留下来听你的,演员在表演的时候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否则观众毫不客气,马上就能让你下不来台,甚至栽大跟头。有个说快板儿的,父亲是相声名家,自己仗着父亲名望上台耍花活,扳儿打起来没完没了,炫耀技巧,结果喀嚓一声板儿掉地上了。本来眼里不揉沙子的观众就看他腻歪,这一下乐开了花了,起哄哄他。这演员顿起非智,不捡板儿,问观众:"知道这手儿叫什么吗?这叫掉地下了。"这一幕要出现在别的地方,观众没准哈哈一笑,给演员个台阶,让他捡起来接着唱就完了,天津不行,观众不干了,一直把他哄下去为止。观众的想法没错:你这儿打花板儿外加臭贫,糟践的都是我们的钱哪!再比如返场,现在的演员返场有真有假,有真让观众山呼海啸的掌声与喝彩声招回来的,也有那主持人假模三道给拦回来接着强行返个小段儿的。计时收费时代可没假的,演员说完一段,必须得有观众热烈的掌声和"再来一段儿"的喝彩声你才能回来接着返场,没人叫好说明观众都盼着你下来,憋着下一场呢,你再恬着脸硬要返场不是逼着观众多花钱继续听你,这不是找难看么?
净说园子表演的难处了,大家可别以为相声园子是鬼门关。说的好的,表演受欢迎的,和以上说到的那些水平不行、不敬业的相比,真是云泥之别。一般来说相声园子也就是装个百八十人,客满了再想入场就得在门口等着,出来一个再进去一个。好的演员真把台缘儿落下的,也能让相声园子门口排队。有时候演员表演得太火了,台下观众就是不走,也不让你下台,非等演员返场演个最拿手的小段儿才肯罢休。那时候最著名的四大返场,分别是刘文亨先生的《学越剧》,田立禾先生的《茅房话》,于宝林先生的《哭四出》,高英培先生的《钓鱼》。尤其是《钓鱼》,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高先生和范先生登台演出,不说这段别想散场,换句话说,高范今天要想多留会观众,多说几段,就别说《钓鱼》,观众等着你;今天要想早点下,就早点把这段《钓鱼》返场表演完了。能到这个地步,相声演员就算是通过天津观众苛刻的考核,算是取得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