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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立就是相声
民间文学研究家薛宝琨说:“马三立就是相声,相声就是马三立。”理解薛先生这句话是说马三立的人生与艺术既对立又谐和的际遇恰与相声艺术呈悲喜效应相吻合。而老人的这种切身的经验又极艺术地、有震憾力地让她们互为感应。听马老的相声常有一种无笑欲哭的感觉,因为其中充满了人生况味,有时竟是一种悲凉扑面而来。如《十点钟开始》,那位主人公说生活一旦有了改观,有了钱以后最大的愿望是买棉帽子、买被子、买炸糕……他的最大愿望是那么卑微可笑,可蕴涵背后的是他可能有过的或正在过的寒冷、饥苦的日子。马三立在旧社会饱尝苦日子的滋味,解放后在政治上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的内心对痛苦是敏感的,而他宣泄的方式是喜剧的—相声的。他对人生达观、在困窘中挖掘快乐,他自己受苦却执着地给世间带来欢笑,给沉重的生活点染轻松,因而让人感到快乐有时也是沉甸甸的。
要为侯宝林送行
1992年年底,天津举办了“马三立杯”全国业余相声大赛,津门喧闹了半个月,马老多次亲临赛场,与同行晚辈见面,切磋技艺,为观众表演。人们并不大知道马老不但分文不取,而且是抱病前往,然后在医院度过了新年,春节回家仅住了两天,大年初一就被医生接回了医院。
春寒未过,一天晚上,医院同住的病友告知马老,侯宝林先生病逝了,老人不愿相信。次日从广播中证实了噩耗,不禁悲从心来,一定让儿子送他去北京吊唁。当主治医师得知北京的侯家孝子也欲驱车来津接老人时,不得不搬出院长挡驾,因身体虚弱,心情沉重的马老若一路颠簸到了北京,在那样一种氛围里,是很难经受得住的。
老先生终于没有能最后去给侯老先生送行,作为当今相声界继往开来的两大巨匠,他们的命运、事业有太多的相关相联处。他们虽有如云的弟子承继事业,但一世的风雨患难,在相声艺术上传统与革新相辅相成之蔚成大观,都让马老难承受这打击、这失却。近年,马老致力于相声小段的研究和表演,依然是写人的风格,这是一些难度更大、更精熟的作品,这里固然有适应观众需求的因素,也是老人在老搭挡王凤山先生故去,未再找新搭挡的一种可能形式。
与床相对的是一张写字台,上面的“马三立”是泥人张传人逯彤的作品,老人拿出他与自己雕像的合影,那是刊在一本杂志上的,并指给我照片旁边发表的一首新作《西江月·自勉》,诗云:年届耄耋晚秋,疲瘦无所担忧,蚕蜂勤劳终不休,天职应做成就。艺术不属于我,奉献同业保留,淡薄名利无报酬,喜迎青年新秀。这首词很是今天马老心境的写照,词中展现了一位老艺术家的宽广胸襟和不倦的艺术之心。八旬老人依然每天都在钻研艺术、写作。马老说:“我每天上午治疗,下午休息,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天气预报就关电视,写东西。”
疗养院坐落在安静的大理道上,马三立先生在他那小小病房,悉遵医嘱,调治身体,同时,恬然、勤奋地供奉着自己生命的另一种形式——相声。这是一个理想的现实人物,在老人的日记中,有这样的句子:“虽然自己年进耄耋,但是更要振奋精神,在艺术上、生活上须要有进展……情绪须要乐观,首先要淡泊名利,不计较闲杂是非。保持晚节声望,健康就是一切胜利。”
(摘自《大舞台》1994年02期,大楼东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