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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是相声表演的工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前辈们提及“语言艺术”时,我想他们是在强调勤练嘴上功夫的必要,并非在下定义。所谓“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这是外界对相声演员最无情无义的误解,好像只要两片嘴皮,劈里啪啦很能说,就能说相声了?实乃大谬。可惜的是,也有业余爱好者以此错误观念糟蹋自己,这就无怪乎遭人轻视了。
传统相声强调了几项嘴上技术:一是“贯口活儿”。从字面上我们不难理解,“贯”就是一贯,将很多字符串起来,经过技巧加工,说出来产生快、脆的效果及旋律与韵味,相当于绕口令、俏皮话、数来宝是也。传统相声或偶一为之,也有整段都建立在“贯口”的基础上,如《报菜名》、《倭瓜镖》、《八扇屏》都是大贯口的经典,字句精准、完全落实,表演者强记词语,呼吸合拍,一捧一逗,句句高叠,像是二重唱一般。
再者是“怯口活儿”,又作“切口”。传统相声以北京话为语言核心,运用其他方言,即“怯口”。幅员辽阔、地理区隔是形成中国方言多变的主因,口音的差别,造成的心理隔阂也与山竞高。相声的“怯口活儿”,是找寻不同方言之间因误说、误听而制造的误解,从中调笑,或可从讽刺里反省。《南腔北调》、《戏剧与方言》是最成功的段子。
“相声”一词,指北京一地所形成的逗笑曲艺,但并非他处没有;上海有“滑稽戏”、“独脚戏”,福建、台湾有“答嘴鼓”。它们并非完全相同,但之间的差异确实也不大,都是以各自的本地母语发展出来,以说为基本形式的逗趣表演。另有一门与相声同步发展的表演艺术双簧:一人在桌前对嘴,比画作状,称为“撒头卖相”或“发头卖相”;另一人躲在桌后,仿真各种说话、声音,称为“横竖嗓音”。我们可以将这视为“相”、“声”的拆解与重组再现。
“说”“学”“逗”“唱”的“学”字诀,在狭隘的解释下,可说是对声音或语言形式的模仿,或口技。这是技术面,是硬功、外功;但对相声的认知若是到此为止,则是画地自限。广义的学,指对性格及人生的仿真,是内功,练的是“气”、“质”。怪声怪调也许好笑,但永远比不上发乎于内的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