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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前,只是在北京、天津、保定、张家口、沈阳、哈尔滨、郑州、济南等十几个城市里才有相声。解放后,由于党的关怀和大家的努力,到五十年代,相声成了全国通行的一种曲艺形式。
旧社会的相声是什么样呢?我们同行,特别是曲艺界的老同行都知道。那时候,我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是最被人歧视的艺人。我记得我小时候,在北京对相声演员,叫“说相相的”或者叫“耍贫嘴的”。那时没有女的听相声,为什么?说相声的臭话多,低级下流,或者叫猥亵,比黄色还厉害,所以不让女的听。在那个社会里就是这样一种风气,所以相声再“臭”也是允许的,这就是旧社会的相声。
一九四三年我在天津,因为说相声别人看不起,我改演话剧,以为这样人家就看得起我了。有一次碰到一个同行,他跟我说:“你那么好的相声不说,干嘛演话剧呢?你吃饱了撑的?”我说:“相声怎么说呀?我们是靠着艺术吃饭,也不偷谁,也不抢谁,就是看不起我们。”那时候连我们相声演员自己在台上都说:“我们就是您驾前的欢喜虫,您喜欢养鸟哇,喜欢养个叭狗哇,我们也是一样。您听完了一段,给我们扔下几个子儿再走,您要养活个小狗,养活个鸟,您还得喂食呢。您不就为着听笑吗?您听我们小哥俩儿这儿叫唤半天了,您能不给一个子儿就走。”这就是旧社会相声艺人的哀鸣。可见我们生活的悲惨。后来我对劝我的朋友说,“要干不下去我再回来说相声,但是我一定把相声搞进艺术圈。”“嗬!兄弟,罢了,你是相声界的革命者!”这个“革命者”呀,回想起来当时是有讽刺意味的,不是个赞颂的词。我对相声确实进行了改革或者叫修修补补吧。我写文章确实爱提我是天津人培养起来的演员。我在北京学的相声和说的相声,都是比较保守的,因为北京的正统派比较多。你跟老师学这段相声,你有一句台词改了,他在给你捧哏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停住不说了:“这一句你是跟谁学的?谁说相声有你这一句呀?胡说八道!”我们到天津以后,有几个相声段子我也会,但—听人家说得那个活啊,跟北京不一样。我这个演员确实是大家培养起来的,特别是天津人,对我哺育更大。这个时期也受到张寿臣先生很大影响,他把很多小段儿都弄成了独立的段子。渐渐地学着改革相声。首先演员要自尊自重,净化语言,少说那些骂街的。当然不是一点都不骂了,一直到解放前我还说《口吐莲花》,打的。我老师的《拉洋片》是很有名的,比一般说得好,也是打的。解放后我第一个在这儿反对打人,因为人与人的关系变了。
是不是解放后相声一帆风顺了呢?也不是。曾有一度曲艺的场子里没有相声。相声节目捅了个漏子。有两位说拆唱双簧的,到一个工厂去演出,演出什么呢?俏皮话带反正话,就是“我是狗尾巴花,我是花尾巴狗”一类的。当时工厂领导一听:“噢,别演了,别演了,同志们!咱们不听这个这对我们改造世界观,改造思想没好处,我们唱革命歌曲。给钱请他们走吧。”所以,在前门箭楼新曲艺场所没有相声,我们是在别的杂耍园子演出。这时孙玉奎同志去找我,酝酿成立一个相声改进小组,发起人有比我们高两辈的刘德志(智)先生,同辈有孙玉奎、罗荣寿和我。通过这个小组把在北京的所有相声演员凑在一起。当时老舍先生刚从美国回来,住在北京饭店,我们几个人就去拜访他:“听说您过去很喜欢相声。”他说:“对,我从小就听相声。”“您也写过新相声?”“哎,写过。”“我们现在成立了北京相声改进小组,请您帮我们编写相声,我们的水平低。”老舍先生慨然应允。前后一共写了二十几段相声,所以我们的翻身仗打的快极了。可以说解放后新相声的奠基人,就是老舍先生。当时著名学者给我们帮忙的还有语言研究所的所长罗常培先生,研究元明清戏曲的吴晓铃先生等。在这个阶段,我们相声改进小组对相声的贡献是很大的,我们全体演员,也就是小组的成员;都作出了相当大的努力,使相声纳入正轨。回想起来,解放以后相声这样受群众喜爱,应该说,这是几十年的苦斗酌胜利,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跟大家—起也做了自己应当做的工作。
粉碎“四人帮”以后,相声脱颖而出。这时候的节目,水平低一点也不要紧,因为全国人民对“四人帮”的行为看在眼里,恨在心头,而相声演员就集中表达了这些情绪,所以受到了全国人民的好评。后来,继续出了些好节目,也出了些坏节目。现在有位艺术家就这样说:“什么三翻四抖,别来这套了,都老掉牙了,现在用不着了。现在只要你把人民的心里话一说,就鼓掌。”你说的那人民是什么呀?你说的心里话是什么话呀?是有利于社会主义的话吗?你受了—种社会思潮的影响,把一些牢骚变成了相声……我说这叫火上加油。近几年听到了不少群众的反映,现在“反正话”、“俏皮话”又来了,而且拿人家父亲、母亲、妻子开玩笑的又来了。已经进入艺术圈的相声,现在有的演员又要把它拉出去,我们三十年前扔掉的东西,有人又把它拾了起来,甚至认为是“突破”,是“创新”。回头路是走不得的。这里我说一段旧事。大约在七十年前,有位评书艺人叫陈荣启,小时候学相声。说相声他捧哏的时候多,老得挨骂。他跟别人说:“说点好的行不行?咱不就为吃饭吗?不就为喂饱肚子吗?我的上三辈,下五辈,我的爷爷奶奶、兄弟姐妹都骂进去了,我不就为吃这顿饭哪?我不干了,我饿不死,我改行。”后来改说评书。这是七十年前陈荣启先生的志气。难道说我们今天的思想水平还不如那时的陈荣启先生高吗?为什么又把这个互相谩骂拿起来了?自尊自重这句话谁都知道,可有的人认为无所谓,钱是要紧的。想起来很使人痛心。
通过这次会议,我们要好好学习陈云同志有关文艺问题的重要讲话和指示,学习《文艺工作者公约》。在原则问题上是不能动摇的。希望大家都来关心帮助相声工作。更希望年轻的演员把心收回来,往正路上走,有的同志是很有希望的,但不要找捷径,没有扎实的基本功,不勤学苦练是不能成功的。我老了,就给大家做做辅助工作,做做后勤工作。让我们曲艺界更好地团结起来,用我们的行动,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