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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布景这种事,咱也得自己动手来……”陈一嘀咕着。
好在,那不是个太累的活儿,只需将他师傅刘洪沂写的三幅字悬挂起来就可以。但麻烦的是,正中“宏春社”那幅字,怎么也挂不正。
“上回那儿就缺个钉子。”陈一的师弟郑雪涛提醒着,一边对记者解释:所谓的“春”,是相声的别称,而“宏春社”,就是弘扬相声文化的意思。
每个周三晚上的八点,在回龙观,“宏春社”都有一场相声大会,形制特别--按老规矩,相声大会是7场,后来有了6场,而回龙观这一档,尤其短一点,只有5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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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太长了,谁来听啊?”郑雪涛东张西望着,离演出开始只剩20分钟,园子里还没来一个观众。
升降杆上上下下了好几次,陈一有点不耐烦,干脆从舞台的桌子上抠下一个图钉,用来替代升降杆上缺失的那个钉子。这一次,他成功了。升降杆平稳地升了上去,“宏春社”三个大字缓缓展开,陈一大声地哼着“新闻联播”片头曲,并播报着:“尊敬的各位观众,晚上好……”
陈一,原北京电视台《天天理财》栏目的主编,四年前,他离开了电视台,拜刘洪沂为师,正式跨入相声这一行。但园子门口张贴的海报上,关于他的介绍仍然是“著名电视主持人……”
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布景成果,一边和两个缠着合影的服务员摆着各种POSE,看到舞台上的灯全都打开了,有了辉煌的感觉,陈一大声问记者:“怎么样?在回龙观还能找到这样的演出场所,不容易吧?”
六成小剧场都出现亏损
自从郭德纲带火了小剧场,“宏春社”这样的相声园子已开遍北京城。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共有20多档小剧场,从业人员近千人,从周一到周日,北京城里每天都有相声大会。
北京相声小剧场主要有四个源头:一是“周末相声俱乐部”,多为名家大腕,2003年成立;二是“德云社”,1996年成立;三是“挚友相声俱乐部”,2007年成立;四是业余爱好者组织的小剧场。
大多数小剧场是裂变形成的,比如“相声乐苑”的贾伦、“挚友相声俱乐部”(以下简称“挚友”)的张伯鑫等,曾在“周末相声俱乐部”演出过。而徐德亮自立门户,一度成为炒作焦点,而“挚友”的裂变更甚,高小攀、翟国强、陈一等如今都已成“班主”。
据郑雪涛介绍,目前京城小剧场中,只有“德云社”、“挚友”、“嘻哈包袱铺”等少数几家盈利,而徐德亮等因背后有资金支持,虽然亏损,尚能维持。“宏春社”等勉强持平,剩下60%的小剧场均亏损。
20元的规矩太低了
为何小剧场多亏损?郑雪涛认为,主要是行业中有规矩:门票不能超过20元。当年看相声的观众少,为吸引观众,李金斗定了这个规矩,“周末相声俱乐部”一直恪守。以李金斗的影响力,这就成了整个行业的规矩。
按当时情况,这个规矩并不低,据“月盛斋”传人马国琦称,“德云社”当年下午场和对老观众的优惠票,只收10元。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相声的门票一直没动。”郑雪涛算了一笔账:当年请演员,都是分账式,不卖座,一人分几元至十几元是常有的事,现在相声“火”了,再少也要给个100元的车马费。那么,一对搭档就是200元,一档6场的相声大会,至少得要1200元,按现这个价格,园子里卖不出60张票,肯定亏损。
事实上,“德云社”、“挚友”等私下已经换了规矩,据张伯鑫说,目前“挚友”的门票已能卖到180元,散座也能卖100元。但,这是它加入“德云联盟”以后才有的事,对于其他小剧场来说,规矩依然存在。
相声演员没法务正业
郭德纲如日中天时,曾批评相声演员不务正业,靠做别的挣钱。然而,当郭德纲从“非著名相声演员”变成“著名相声演员”之后,他也转向拍电影、当主持,不再坚守小剧场。
用张伯鑫的话说:“相声从祖师爷那里传下来,就不可能成正业。”
相声“火”了,演员有了“车马费”,“北漂”们开始频繁穿梭京城各个演出场所,但就算场场有车马费,每月不过3000元。靠园子,永远吃不饱,只能混个知名度。
大多数相声演员靠两种渠道谋生:一是“商演”,二是给婚庆公司当司仪。“商演”多在年底,相当于过去的堂会,主要去给大公司表演,普通的相声大会能要到一万元;至于司仪,几乎所有相声演员都主持过婚礼,这个来钱快,一次至少1000元,有的相声演员还自己开婚庆公司。
在张伯鑫看来,拉婚介的活并不难,“一个月有8个周末休息日呢,怎么也能捞上一两场吧?”
至于“商演”,就不那么简单了,因为单子太难拉,“艺馨相声社”班主翟国强的正式职业,是房地产广告公司的文案,2008年年底颇做了几场“商演”,一度甚至忙得接不过来活,但盘点全年收入,他才“挣了两万多元”,远不如他在房地产公司的工资多。
商业因素加速裂变
靠园子博知名度,靠“商演”和当司仪挣钱。那么,为什么艺人不能靠园子赚钱呢?“不可能,因为做到一半,裂变就会出现。”曾一手创造当年“挚友”辉煌的张伯鑫说。
在相声界,分手被称为“裂穴”,这是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太多的小剧场出现过裂变,过去搭档分手,多是艺术理解方面的原因,现在则包含了商业因素。
“相声演员特别容易分手,因为他们独立性太强。”郑雪涛的意思是,相声演员的能耐都是随身带的,随时可能独立。
在诸多裂变中,“挚友相声俱乐部”最有代表性,“挚友”一度在北城创下票房奇迹,但向心力一直较弱。据张巍介绍,“他们从一开就有矛盾”,只是在创业期,谁也不敢独立,因为一家新的小剧场能不能出来,谁心里都没底。随着“挚友”成功,品牌逐渐形成,大家都看明白了门道,裂变就难以避免。
“挚友”的分裂,也有加入“德云联盟”的原因,很多艺人反对这么做。
其中郑雪涛说得很明白:“郭德纲搞‘德云联盟’,动机可疑,当年侯宝林那么大腕,也没搞什么联盟,郭德纲要一统相声江湖?野心也太大了吧?”
找好搭档比找老婆难
“艺人们都是串场子的,没法管理,干相声这一行,裂变太正常了。”如今,张伯鑫已看得很平淡了,“相声界不是有句老话吗?找好搭档,比找老婆还难。”这话对他有着特殊的含义,他和翟国强就曾经是搭档,如今各执一摊。
在陈一看来,裂变更多还是源于管理。“从一个台柱子到班主,不那么容易。”台柱子演好就行,班主就要考虑更多,包括利益分配、业务拓展、人员管理等等,此外,自身还要不断提高艺术水准。
“为什么人家‘德云社’能火?人家总经理钟朝晖是职业经理人,其他小剧场,谁能做得到?”目前北京能同时开4场相声大会的,只有“德云社”一家,太多的小剧场,只能停留在游击队的水平。裂变来裂变去,让它们的规模越来越小,操作手法近似,竞争逐渐激烈。张伯鑫表示,“相声业正面临着一次洗牌,很多人会被淘汰。”
“宏春社”的后台颇大,但没有暖气,陈一穿着大褂,外面套上羽绒服,依然冻得直哆嗦。冷是冷点,但这个场地来之不易,陈一答应,每周都会演个新段子——他是快手,像他这样善于创作的相声演员,并不多。但,一周一个新作,压力也太大了。
前一场结束了,等在台口,陈一最关心的是:“台下的观众多吗?”
还好,至少这一场,有近10桌观众。在回龙观,这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作者:陈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