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十一二年前的“前手机”时代,有消息说手机辐射可能会危及肾功能和脑健康,拥有手机者听后一笑,说:“这是没手机的人在妒忌。”看来有一万块钱就可以嘲弄科学了,那么有多少钱可以嘲弄文化呢?
文能穷人,王晓明先生想必决不算富人,他的《半张脸神话》有多少公报私仇的成分不得而知。他在文章额开头勾勒了一个“成功人士”,笔法很像二十世纪初欧美的幽默文学,这位成功人士每天出入于高级会所,早上开着德国汽车吻别美丽的妻子,用金笔签署重要商业合同,吃的是西餐,喝的是洋酒,消闲时喜欢高尔夫和严肃音乐。所有的高档娱乐场所都希望为他提供金卡,所有的地产商都宣称自己是在为他打造豪宅,所有年青人、少年、儿童都把他作为日后的理想。这个描述不足为奇,我们听滥了,看多了。但是王先生指出来,全社会,对这批为数不多,广受膜拜和嫉妒的成功人士,认识的仅仅是这漫画式的半张脸,他们究竟是从什么渠道聚集财富,获得不可思议的成功,又有着怎样的精神世界,始终是个迷,这个迷关系着这个时代的秘密。王晓明先生在另外一篇文章里说了与此相关的一个发现,几乎所有的成功人士几乎都手握着某个发达国家的护照,随时准备离开中国,为什么这些从现代中国攫取了财富,获得了成功的人,对中国的未来反倒极没有信心,因为他们了解他们自己的半张脸的秘密,他们也了解这个时代的秘密。
我没有兴趣讨论他们的半张脸,只是想引出来我听相声时的一点儿联想。所有的第三产业都痴迷于成功人士,梦想为其服务,这里面没有人格上的卑下,主要是这些人一掷千金,花得起大价钱。“内连升”当初创业时就知道,穷人的钱挣起来慢,不如全副心思花在肯为了一双鞋花去十几两银子的王公大臣。但是能入了成功人士的法眼不容易,他们人数稀少不说,而且连娶老婆都相信北京电影学院、国家体育代表队之类的名牌,不大信任普通国货。所有商人们的脑子动在了相对有钱,人数也不少的“白领”身上。文化也不甘落后,报亭里都是非常时髦、非常青春、非常语无伦次的刊物,以“白领”代言人自居,鼓吹“小资时尚生活”。不管是文学、电影、音乐,好像一切文化想要热热闹闹、沾点时代气息的生存,都需要搭上点儿“白领”的边儿。这种商业上、文化上的取悦已经达到了相当的规模,我们也完全可以参照给成功人士画像的方式,给“白领”也画一张像。然而没有必要,白领的文化我们太熟悉了,熟悉到几乎对其他社会阶层的文化都有点儿陌生的程度了。
所谓“白领”的艺术修养和品味,对所有领域的文化都是一场侵蚀和灾难。虽然白领人士一般都有高学历和学位,但是中国的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在文艺素质教育这个角度来说,相当可笑。白领们由于其所在经济阶层的迅速崛起,一般都不缺乏“挥斥方遒”,指点天下艺术的决心和自信。文化对于白领品味的积极靠拢,更加助长这种自信,不断拉大学院艺术价值和白领品味之间的距离。白领对票房的影响,是普通体力劳动者、农民工、农民所无法比拟的,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陈凯歌能够拍出《无极》这样一部不可思议的电影出来,除了个人私生活、对奥斯卡的妄诞痴迷以外,“白领”品味的暗示,究竟成不成其为一个潜在原因。艺术家双脚离地,离开生活和普罗大众,向杜撰和苍白里一跳,往往要跳到“白领品味”这块自虚幻境里,这块幻境并不是白领们自己构筑的,而是先到的艺术迷途者、急功近利者、精明的文化商人所挖掘的陷马坑。国内的先锋画家们,眼睛紧盯着国际上的风潮,哪一个画派走红,立即能够赶在纽约双休日之前加紧完工一批仿作,在月底过时之前卖个大价钱。他们所迎合的不过是国际“白领”品味而已,最可笑的就是,在国外获得小范围商业成功的艺人,往往还可以打扮成不被国内理解的纯艺术家,获得另一番景仰崇拜,将天才的孤独自尊和明星的亲民追捧兼而有之。如此说来,“白领”们其实自己也正是懵懂的受害者。白领口袋里足以聚沙成塔的钱,让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们辗转反侧。
终于快说到正题了。拿“无厘头”、拿“超女”和相声作比较,其实也是在拿白领品味和相声品味作比较。在翘首期盼相声乃至曲艺的春天时,不知道所希望看到的是不是相声和周杰伦一样被广大白领所接受,所喜爱,不知道打算做出多么大的牺牲来换取这一成功?听说天津茶馆和北京茶馆的观众层次有区别,这一区别和“白领”的参与成分有多大关系?需要有朋友回答这些问题,才能继续我的联想。白领品味对相声的渗透,也许只有等到相声真正复兴,能够通过主流媒体进入“白领”的视野内才会开始,希望相声能够在畅想美好未来的同时,也看到远处弥散的一团美丽的白色愁云。(文:爱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