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提起相声表演艺术,人们便会想起又高又瘦、长着一对扇风耳的相声泰斗——马三立老爷子。其具有独特风格的马氏相声艺术更是家喻户晓,耳熟能详。作为一个年轻的马氏相声迷,在此想斗胆谈一谈笔者的粗浅认识,还希望能得到内行人士和广大的马氏相声迷的指正:
首先,笔者认为马氏相声的最大特点便是“自嘲”手法的大量运用。幽默的最高境界便是“自嘲”,而“自嘲”又可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种。狭义的“自嘲”只是对自身缺点的嘲笑;而广义的“自嘲”是将人们共有的缺点以自我嘲笑的手法(第一人称)加以讽刺、揭露。马氏相声的“自嘲”恰恰正是这种广义上的“自嘲”。段子里的“马大学问”、“马大善人”、“马喜藻”等等人物虽是以第一人称出现,但他们决非就是演员本人。而是运用高超的艺术手段将这类人物身上的缺点(甚至是国民里劣根性)集中起来,达到了鲁迅先生的“杂去种种,合成一个”的人物典型化的境界。如:《似曾相识的人》里“我”的种种表现,惟妙惟肖地刻画了一个官僚分子的丑恶嘴脸,堪称经典。这样使相声段子里的人物贴近生活、贴近观众。是演员代这些人物在舞台上与观众交流,展现这些人物的精神世界、暴露其身上的缺点(甚至是劣根性)。使观众犹如见到身边的“熟人”一般或看到了某些自身的影子,增强了艺术感染力,达到了引人入胜、身临其境和寓教于乐的艺术境地。讽刺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揭露、批判国民劣根性了,而马氏相声中塑造的典型人物正是这种国民劣根性的典型体。“马喜藻”的不懂装懂,“马大善人”的吹嘘摆阔,《十点中开始》里“我”的“三分钟热气儿”,还有《自食其果》中“垫话”里的“捧哏的老父亲”爱看热闹。自作聪明地说车祸发生在自己儿子的身上,进人群一看才发现是汽车轧死一头驴。这不正是鲁迅先生笔下“看客”的形象化吗?难道这种国民劣根性的批判不深刻、发人深省吗?笔者个人认为马氏相声有的段子的讽刺性、批判性可与鲁迅先生的杂文媲美。
几乎每一段马氏相声中都塑造了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他们共同组成了马氏相声的人物画廊。而纵观这些人物身份尽是一些小人物、小市民,这也许要缘自马氏相声自己独特的艺术视角了。马氏相声从不刻意地去描写时代风起云涌的重大事件,从不刻意地要在相声当中反映时代最强音,而总是通过对小人物的刻画来揭露国民劣根性,反映时代风貌。将自身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亲身经历的人间沧桑、事态炎凉的深刻感悟,浓缩在这些具有时代烙印的小人物、小市民身上。如:马氏相声《看不惯》中就为我们塑造了一个“不能用正确眼光看待新生事物”的小人物。“他”自己切身享受着这种时代的恩惠,但由于头脑中还残存着旧有思想观点的惯性,不能正确对待新生事物的发展。这个小人物就是中国改革开放时期出现的抱着“越穷越光荣”的思想惯性却过着“人人奔小康”的实际生活的一类人的典型。
马氏相声从来不把自己摆在居高临下的位置对听众高台教化,而是把自己放在仰视观众的角度上,使观众在欣赏相声的时候总有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它对相声中讽刺对象的态度不是敌对的,不是横眉冷对的批判,而是带有了一种不失深刻辛辣的善意的、调侃的味道,以第一人称的小人物、小市民来自嘲,在笑声中化解了讽刺的戾气,含而不露,将金刚怒目的当头棒喝转化为菩萨低眉的娓娓道来。在这唠家常般的亲切语言中,让观众自己去体味其中的深意,观众在嘲笑马氏相声中以第一人称出现的小人物的同时,达到了对自身缺点的扬弃。正如鲁迅先生在《答〈戏〉周刊编者信》中说“果戈理作《巡按使》,使演员直接对看客道:‘你们笑自己!’我的方法是在使读者摸不着在写自己以外的谁,一下子就推诿掉,变成旁观者,而疑心到像是写自己,又像是写一切人,由此开出反省的道路。”让我们不得不佩服马氏相声手法运用的高超绝妙,大智若愚。
正如薛宝琨先生在《论“马派”相声的传统精神》中论述的那样:“马派相声的题材多出自世俗的市井生活,多讽刺市民阶层中普遍存在的性格及意识弱点,如虚伪、自私、吹牛、贪婪等。马三立不是站在他们上面或对面直接指斥,而是认为那是人所具有,他也具有的一种“通病”,往往采取朋友般的隐喻和现身说法。这就决定他的表演多采取第一人称近于角色化。或者说马三立是选取一种天津特有的小市民的类型,以他们的目光审视、对待生活,通过对“马大学问”、“马善人”、“马叫官儿”等一系列形象的解剖,使观众在潜移默化的对照中发现自身的缺点,从而心悦诚服地受到教益。因此,自嘲是马派相声的重要美学特征。这不是消极的“阿Q精神”,而是积极的自我超脱,是清醒地认识现实又一时不能改变自己处境的精神飞跃。它把第一人称自我解剖中那些消极、滑稽、丑态的东西,变为一种映衬、观照,从而产生美的材料。马三立带给我们的正是这种亲切的轻松感。”
现在有的人说:“马氏相声,传统多于新编。无非是拾古人牙慧。”此言谬矣!难道《买猴》、《开会迷》、《似曾相识的人》、《夜来麻将声》、《纠纷》、《看不惯》这些相声不是随着时代而创编而又反映出现实生活中存在的新问题的精品吗?其中的“马大哈”、“开会迷”、“马科长”、“王德成、丁文元”和“我”不是在新时期出现的新的典型人物吗?他们身上的对工作马马虎虎、官僚主义、赌博成瘾、小市民和不能用正确眼光看待新生事物等等问题,不正是现代人身上也有的缺点吗?而即便是马氏相声中的传统段子也被表演者(马三立、马志明)赋予了时代内容,精益求精,又有不同于其他演员的独特“使法”。如:《文章会》、《报菜名》。
传统相声表演中讲究“迟急(疾)顿错”,“错”,是指演员在表演相声故意说错台词,制造喜剧效果。比如:《地理图》中
甲:我经常的出口。
乙:啊?
甲:出——国!
再如:《大保镖》
甲:当时我是骑着扁担抱着牛。
乙:好样的——不不不,不像话!那叫抱着牛骑着扁……嗨!我这也错了。骑着牛抱着扁担。
……
甲:喔,对!我举起扁担,大喝一声:“好贼呀,好贼!”
乙:是!
甲:“我放下武器,你饶我不死!哇呀呀呀……”
以上都是一般意义上的“错”的使用,基本上是单纯为了组织包袱,形式大于内容。
也有形式与内容结合得非常好,为塑造人物服务的“错”,如:《汾河湾》中
甲:唱戏,你们这有笼头吗?
乙:笼头?没有,套驴拉煤去了,等它回来再给您套上。
甲:什么呀?外行,唱戏穿得带的那个笼头。
乙:那叫笼头呀?
甲: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