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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我之所见,相声flash的基本形式:将原版语音拿来,在叙述情节处,配上会简单运动的演员的漫画式肖像——比如大耳朵的马三立,大鼻子的侯宝林。在表演情节处,是加以实际化的演示——比如说到吃元宵,马三立就变成孔子打扮;说到卖佛龛的老太太,侯宝林就变成老太太打扮。在一些地方加入拟音效果,比如说《橡皮膏》里摔跟头的时候。
这也让人联想到了几年前曲苑杂坛里推出的相声mtv,具体形式怎样我忘记了,只记得汪文华那带着大馇子味儿的“相声捱末踢威”是多么笃定坦然。
先阐述我的感觉——认为自己另辟蹊径的创作者于穷途末路的相声之上搞出的怪胎,但他以为这是拯救方向的力挽绝创,可惜于我而言,却是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鸡肋。
过去有种说法,当人快死的时候,即便不是久病卧床,只是气数将近导致的突然死亡,也会在脸上呈现出一种“死相”,旁人和自己都不会察觉,反倒是婴孩幼儿被他抱了会莫名地啼哭不止。相声mtv的时候,已经在不自觉地展露出式微,而相声flash的大行其道,在我眼中,却隐约地显露出了相声的死相。
相声是语言的艺术,这句话已经被不同人等强奸过无数遍了,当初老艺术家们满含着感慨发出这句总结性的概论之时,大概真的是没有想那么宽。断章取义向来是国人下意识的习惯,有了这句语义暧昧的话后,就有那么些人将之碎切肢解,有的是善意的初衷却没做成好事,有的根本也就是图一时名利。
从相声角度讲,“相”和“声”本身就非常说明问题,东城文化馆的官方相声代表和天桥乐的草根相声代表都提倡相声要“回归剧场”,为何非要剧场?因为不光要你听,还要你看;马三立曾说过,相貌之相,声音之声;常听的人也懂得作表情叫“使相儿”;相声从诞生之日起,就是一门要同时抓住观众视线和耳音的表演艺术!
在相声的发展和表演系统而成熟之际,它已经是一门名正言顺的舞台艺术——即便从前它有过撂地的辛酸,有过电台的无奈。舞台艺术从存在方式上划分的特点是时间性和空间性。这空间性即是所谓的“相”。那么可以将演员的语言和肢体表演割裂开来么?电台广播,那是不得已,因为它属于单纯听觉欣赏的媒体,而所谓的相声flash,是在视听并存的电视媒体上,这,有必要么?
再从flash动画的角度讲,它是借助影像和声音来表达或讲述的一种方式,它的前辈可以说是电影、电视和传统动画这三大主要视听艺术。它与前辈是一脉相承的,区别就在于更加轻灵、易于驾驭,因而也就更加地具有独立和原创精神。
记得刚有flash的时候,那些作品少而精,声音和画面都是在为彼此服务,而双方亦是在为了要表达主题而服务。
之后有了流行乐的介入,flash就有些退化为解构歌曲含义的工具了,歌词中唱什么,画面就画什么,这其实也是挺弱智的表现方式,它中气不足,外部支持不够,还没敢把自己往mtv的境界上提。
偏偏这种弱智方式就被某些相声爱好者看中了:不就是画面随着语言内容走么?歌里唱“心好像在下雨”,画面上就是哗啦啦的雨点;那么相声里说“他老人家姓江名米,字小枣儿”,画面上就画个老头摇身变成个粽子不就得了?又得听又得看,还招人,真是奇妙而绝哉啊~~~我哭~~~
其实有更应该哭的,就是小品flash,那更是纯粹的戏剧艺术,全套都是现成的,实在不明白那些拿来下刀的人是怎么想的?
怨不得人家说相声小品品位低俗啊,自甘堕落谁也劝不回来,几时见过京剧、电影名作被flash了的?有人可能说最近大片被flash恶搞也不少,那是另一回事,恶搞正是在充分体现原创精神,通过变调、剪切、重组引发出原片之外的含义。京剧有音配像,但人家是程式化的表演方式,那举手投足都是有说法的,不是因为主要听声,在作派上就能马虎的。而相声和小品一样是这样的,即便略微灵活,每个最棒的动作和神态也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难道就可以亵渎么?某些相声和全部小品这样僵尸般的flash,除了说人家根本不拿你当艺术这回事儿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解释?
也不是说我就那么不厚道,容不得flash介入相声——话说回来,我不容也得管用啊。一些年代久远,早已失传了影像资料的老段子flash一下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现在活着的人能看过现场的不多。即便要拿现成的段子开刀,也可否请你们有些创意?记得在论坛上看到过一个消息,就是某年春晚,想用flash的方式让侯宝林、马三立(似乎是这两位)合作一次,声音全部原声,撷取两位作品中的话互相掺达,顺下来一个段子。可惜最后因为版权问题无疾而终了。要说这样的flash也多少有些意义不是吗?
说回来,我觉得还是一个穷途末路的问题。纵览历史,任何一种文艺形式都不可能长久地辉煌,最终或是要走向灭亡,或是籍由自身的转变,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下去。唐诗不是压过散文了么?宋词不是取代了唐诗么?杂剧不是又成为文艺主流了么?小说不是又让人忘了杂剧了么?到今天,无可否认小说的辉煌也在退色,影视成为了主流文艺,相声,这种界乎于语言和表演之间的艺术形象,也面对着越来越尴尬的局面。
我惹犯众怒地说一句:它终究是要消亡的。问题就在于喜爱它的人们是任由它遭受蹂躏而后彻底消失,还是让它通过脱胎延续自己的精神——也就是所谓的涅磐了——这是一个很沉重的选择。我看到几双点燃烈火的手,亦看到无数持桶的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