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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薛宝琨先生《赵本山郭德纲周立波:“三星论衡”》(《今晚副刊》6月14日),颇受启发。薛先生对铁岭赵本山、天津郭德纲、上海周立波,当今三位草根英雄拔地而起的成功原因与特色表现,条分缕析,说得有理有据,给予了实事求是的评价。特别是对三星的弱点也给予温婉的点拨和充满爱意的期待。
我赞同薛先生的这些观点,只是想补充一下,在三星之外,亦即薛先生所说的“那些吃着官饷顶着桂冠的明星大腕们”,都在忙乎些什么?在如今相声小品舅舅不疼姥姥不爱急遽走下坡路的时候,又应该担负着一些什么样的责任?
其实,三星之外的这些人,一直都没有闲着,薛先生说他们“突然同时都哑然失语了”,是不确切的,有些冤枉他们。他们不仅一直坚持并且也顽强地在台上和电视上蹦着,而且还一直为振兴相声小品在不停地说着、做着。由于他们当中一些人就是相声界的行政领导,其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响,借着麦克风,几乎众所周知,其拳拳之心,也不该一笔勾销。问题是,为什么他们的努力没起什么作用?多年过去了,不见什么起色?对比三星,无论从人数上,还是从领导地位上,他们远远胜出三星,却为什么影响力远逊于三星?以至于沦落到薛先生说的,竟然输给了“草窠儿里蹦出来的几位‘草莽’”?
要我说,原因起码有这样三点——
一,他们的话说得大了些,动不动要办什么相声博物馆、相声MBA的学院,这种学院化、经堂化,背离了相声这门草根艺术的根本,只能使得相声演员在伪贵族化或半官场化的道路上下滑。而他们看重并孜孜以求的,更多的不在剧场和民间,而在于电视相声和晚会相声,其中最明显的例子,不外乎电视春节联欢晚会和电视相声大赛,可以说是不惜工本大投入的,能够进入两者并获奖,成为了他们喜形于色的最大成功标志。如果说他们好大喜功,可能是冤枉了他们,但说这样效果始终不佳的努力,多少有些本末倒置,也许是客观的事实。
这就说到第二点了。眼下相声最需要的是调整好和现实的关系,不失去对现实独特的讽刺锋芒,而不要在多媒体时代迷失或失身,围绕着电视霸权异化或屈膝。按理说,这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赵本山、郭德纲,特别是周立波,他们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都没有失去这样根本的一点。只是我们占据主流舞台如历届央视相声大赛、屡屡在晚会中亮相的相声,大多是表扬式样、小品式样、歌唱式样、紧跟形势的当令式样的相声,越来越多地背离了相声本身的传统、规律和现实活生生的生活,失去了相声自己的尊严,以一种轻薄的姿态取悦于人,使得相声变成了一把大漏勺,漏下去的是现实生活的那些真正能够引起我们发笑而深思的东西,捞上来的却是那些生活浅表层中浅薄的东西,甚至是被我们粉饰过的东西。
第三,如果说对现实的讽刺是相声等一切喜剧艺术的灵魂,对于生活的幽默则是其流淌的血液。如果失去前者,退而求其次要守住后者,如果两者都缺失,仅仅靠着面子活儿或漆活儿逗人乐,离电视晚会越来越近,和小品越来越串秧儿,却和观众的距离只会越拉越远。有人对赵本山和郭德纲的表演不大满意,认为俗,甚至低俗,其实,那正是来自底层属于草根的大俗大拙大愚一般和无可奈何之中表现出的幽默。我们实在不必居高临下地鄙夷他们或漠视他们,以为居庙堂之高就一定比处江湖之远的高雅多少。
在如今相声的乱象之中,有人不无讽刺地说:“只剩下了相声的侄子——小品,相声的外甥——段子,相声的外甥媳妇——帖子”,应该再加一句:还有相声的洋学生——FLASH。如此铺天盖地的网络笑话,在抢相声的饭碗,只说明仅仅靠铁岭赵本山、天津郭德纲、上海周立波这三星,是远远不够的,纵使他们再红火,也远远满足不了观众的需求。作为相声,是和普通百姓密切相关的一门草根艺术,是渗透进普通百姓日常生活之中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之外的第八件必需品。三星纵然浑身是铁,也难打那么多铁钉,因此需要更多的来自三星之外的相互支持和齐心协力的努力。当然,还有洗心革面的认知和创新。
再也没有比今天更需要相声的时候了。三星之外,群星灿烂,才是我们衷心的期待。
作者:肖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