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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终于听到了郭德纲的《西征梦》,多种版本,果然名不虚传,炙热火爆。昨日读帖听说是从《打白朗》翻新而来,于是找到了《打白朗》的本子,一对比,发现了几处有趣话题,草草列出,聊作谈资。
张寿臣 |
目前流传的《打白朗》本子是张寿臣口述,田立禾记录的。本子的语言非常典雅,符合昨天还在讨论的未完全欧化的汉语的文白风格。原本子有如下备注:原名《得胜图》。张寿臣在《我对传统相声的看法》一文中说:“像《得胜图》就不错,是穷不怕创作的。说清朝同治年间,太平天国起义军把清兵打了个落花流水,文武官员无人敢去敌挡,这时候有个下夜的堆子兵,扛着个大钩竿子见皇上,自报奋勇攻打太平天国,结果出了很多洋相,例如见皇上不穿裤子等,还没冲锋陷阵就手忙脚乱魂不附体啦!最后吹嘘自己得胜而归——原来是一场梦。”张寿臣认为《“打”白朗》(《打白狼》)改编得较好。白朗(1873—1914),河南宝丰人,1912年率众起义反对袁世凯的统治,1914年改称“公民讨贼军”,发展至数万人。同年8月,白朗在宝丰石庄牺牲。
不知道大家注意没有,这段子的题目在各种书刊上统统被排为《“打”白朗》,“打”字带着引号。什么道理?我猜测这是一个极具时代政治特色的标点,比赵佩如在《福寿全》开口的那大段解释铺垫还典型。因为白朗是农民起义首领,民国年间,相声艺人们怎么打都行,49年以后,凡农民起义必是正义英雄,也不管张献忠、洪秀全是不是杀人魔王。于是白朗就打不得了,已经约定俗成几十年的《打白朗》变成了《“打”白朗》。一个引号救了一个相声段子,这比《薛平贵征东》被停演就强多了。这是题外话。
郭德纲 |
郭德纲翻新的《西征梦》除了借鉴《打白朗》外,似乎还借鉴了侯耀文的一个作品,情节是一帮相声艺人去调节国际纠纷,全宝郭、伯祥李……那段,名字忘了。具体而言,《西征梦》中老和部队、校歌、机场上一帮曲艺艺人的欢迎会等情节,似乎就是来自侯。
《打白朗》以及结构类似《哏政部》等更侧重于描摹“甲”在被委任前后的各种官场丑态,这样段子就有了浓重的时代背景,以及嘲弄腐败政治的大主题,很容易引起当时的观众的强烈共鸣。段子的结构脉络清晰,张寿臣从容铺陈,不追求包袱儿的密集,虽不乏小包袱的点缀,但主要还是靠大情节的推进而影射时局与政治的荒诞。
而《西征梦》机灵地绕开了当代国内时局与时政的难题,把矛头引向了美国和布什,这隐隐约约也有侯耀文那段作品的影子。国家元首成了外国的,拳脚就随便施展了,何况还有一个反恐的大国际背景。但我隐约觉得《西征梦》有些过于追求包袱儿的密集和局部情节的荒诞,以致疏于段子的梁子和情节脉络的把握,以致整个段子基本以侯氏的机灵荒诞为主(师徒的确有缘),损失了张寿臣原作的大气。张寿臣可以把穷不怕的老段子翻新到北洋政府的时代背景下,拿时局和政治开涮,郭德纲既然已经机灵地把时局指向了美国,则大可以以中美关系为大背景,拿美国政府和布什开涮,《大耍儿》就是一个不错的借鉴。那样的话,则《西征梦》除了一系列的荒诞情节外,又有了大时局大背景,满足国人对美国爱恨交加对布什嬉笑怒骂的民间心理。
《西征梦》借鉴《打沙锅》做梦的底,随着“甲”的梦醒而戛然而止,于是整篇西征登时成了一串荒诞梦。甲的形象,就不再是嬉笑怒骂时局的线索性人物,而成了异想天开的小人物,这对作品力度,也未尝不是一个损失。
《西征梦》公演以来,获得现场听众和网友(包括我)的高度好评,天津的佟马二位也在天津茶园演出照样火爆。但对比张寿臣的本子,我个人仍以《西征梦》未尽张寿老之宏旨为憾,这可能有满足当代观众欣赏习惯的考虑(包袱要密),也可能有民国与当代的时局差异的考虑,无论如何,《西征梦》能与张寿臣《打白朗》比肩,是我个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