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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相声艺人——指的是那些非常著名的相声艺人,不是郭德纲这样的“非著名”相声艺人,都怀念并感谢、感恩上世纪八十年代,对那个年代很有感情。因为那个年代,成就了他们的一切。很多人还活在八十年代的旧梦中,嘴里叼着那个年代的碎片,拼命地吮吸。
不少当今人生很成功、但其相声越来越不成功、简直可以说实质上已经不是相声艺人但名声上还算是相声艺人的人,将上世纪八十年代相声的成功,当作了对当今相声定位的大地圆心,当作了坐标和参考值。他们对相声现状和前途的反思与探讨,定位在如何能回复和重现到八十年代的热闹上。那个年代的相声,有讽刺、可嘲笑、能鞭达,痛快淋漓、反响如潮,许多人就在当时“一段成名”,奠定了其在相声界的地位和在全国人民心中的形象。
那时候的相声,有着特殊的社会背景和原因:全社会巨大的梦魇刚刚醒来,迷惘伴随焦灼,人人都背着一份沉重的历史重压,个个都愿意抬头向前看,但重压与抬头之间,横亘着社会历史的肉瘤。此时的文艺,承担着许多非文艺的功能:为这个肉瘤消肿或消炎、乃至可以放血。于是“伤痕文学”应运而生。那时候的相声和一切文艺一样,与那时候的文学是孪生多胞胎兄弟姐妹,因此,可以说八十年代的人们的笑声,是一种历史性的释放,人们面对八十年代的相声,发出的不仅仅是八十年代的笑声。八十年代的笑声与现今的笑声相比,其中包含着许多况味,表面看都是笑声,犹如表面看都是水,但含有重金属的水与不含重金属的水,有本质的区别。那时候的笑声是“有厘头”的笑声,人们在之后的二十年里,才慢慢接受并习惯了“无厘头”式的搞笑。
八十年代的相声完成了它的历史重任,它所结下的果,就是成就了一批相声红人,但未必是真正的相声艺人。有些人,本该在八十年代之后就告别相声舞台,不应该再将自己当作相声艺人中可以长途跋涉担负重任的角色,以至于社会的痛楚慢慢平息之后,一切的变化都趋向常态的时候,自己原本是非常状态,却当成了正常状态并起着坐标和准星的作用。这还不算,由于行政的因素,许多人还占据着文艺的生存空间却心不在文艺,活活地把自己从一个讽刺鞭达者练成了被讽刺被鞭达者。八十年代的相声是在有意无意中偏离着相声的常态、常识和本分的,或者说相声和一切文艺一样,是有着主动和被动偏离的功能的。有着对社会功能主动的承担觉悟,这本身就是它的本分。问题是,与此同时,它必然应有纠正偏离的自觉。然而,相声却执拗地不愿意回复到它的本分和常识中去,它还徘徊流连在八十年代的横隔膜之上,难怪一口气老喘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