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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相声的生存之道:本分
侯宝林曾经这样定位相声:如果说各文艺门类犹如一桌盛宴的话,那么相声就是这桌盛宴中的一蝶小辣椒——你可别小瞧这碟小辣椒,有时候就靠它出味儿,有的人顿顿少不了它!
侯宝林为相声划格局、定位,现在看来仍然是准确的。相声重新成为当今热门的话题,一是郭德纲现象的余温尚存,二是马季的突然去世。一个事物,正常的时候犹如人的身体,你几乎不会感到健康的肢体的存在,只是哪儿有毛病了,你才会觉得哪儿哪儿不舒服,也仿佛才感到自己长了什么器官。
根据这个逻辑,简单地说,相声成为当今热门话题,原因就是:当今的相声和相声人,有病,其病在于:偏离了本分的定位和格局。
相声在侯宝林那一代之前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撂地儿”演出,“雨来散”式经营,其传播范围极小,仅限于肉嗓子所能传送的人群。因此,一段相声,哪怕是一段极其平庸的相声,也会演很长时间。因为传播是原始的,那些相声艺人虽然活得窘迫,但只要能开口,就会有饭吃。
那时候的相声,用今天相声演员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说:不可避免地存在所谓格调上的问题。格调上有问题是有问题,但一般来说还不至于有意教唆听众学坏、蛊惑听众闹事或鼓励伤风败俗等等。再加上观众是有自身的选择的,并不是被动地仰着脖子全吞下去,所谓雅者见雅、俗者见俗,有格调问题的相声不见得对社会有什么实质性伤害。相反,如果平均算起来,在许多貌似低俗的相声中,却起到了那些道貌岸然的文艺所起不到的积极作用。它一定程度上化解了社会矛盾、调理了世道人心、分解了生活焦灼、平衡了身份对峙。
侯宝林等相声艺人让相声告别“撂地儿”演出、“雨来散”式经营,登上了堂皇的舞台。规格当然是提高了,但必然地,随之而来的问题是,相声的天地变得狭小了。格调问题解决了,不再所谓低俗了,但其营养来源细小了。犹如整理过的土地,看上去畦是畦、行是行的,但土地的肥沃程度和生育能力减弱了。不过,由于低贱的出身和艰苦的生存,那一代相声艺人身上都长着庄稼呢,即练就了浑身吃饭的本事和功夫。因此,我们听他们的相声录音,仍然感到他们的从容大气中呈现出的民间艺术充沛的活力。仍然能感觉到,他们的相声,是守着相声的本分的。说百听不厌,是个比喻,但确实耐听,单是演员的嘴皮子功夫和发声技巧的运用,都可说具有独立独特的审美功能。马三立的声音是不好的,坏嗓子,但是他懂得中庸之道,即懂得根据自己的条件,将弱势转化为优势,成就一代大师。现今许多人学马三立,就连那坏嗓子也要模仿。
相声当然是发展的,它不算太长的历史说明它更需要发展。侯宝林等发展着相声,也仍然是在本分的格局上发展相声。因而,侯宝林的相声(指现今仍然能听到的声音资料)的成功就在于不偏离本分,让相声这碟儿辣椒在宴席上虽不显眼,但很出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