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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网讯:众所周知,“八大棍儿”是长篇单口相声的统称。
但从字面上看,这个名称似乎与其所指内涵风马牛不相及。那么“八大棍儿”一词到底缘何而来?它又为什么会跟长篇单口相声挂上钩呢?……这些问题,让许多爱好曲艺的朋友疑惑了好久,大家也进行过多次的考察和论证,但由于年代久远,且缺乏相关的文献资料,最终未能探寻清楚。
前些时候,笔者有幸聆听了著名相声演员李伯祥先生关于“八大棍儿”一词来源的一番精彩追溯,可谓醍醐灌顶,获益匪浅。经李先生同意,现将这些内容概括出来,以飨读者。李先生首先告诉我们:现在社会上的几种关于“八大棍儿”的解释,大多属于望文生义,或者猜测杜撰,以致谬种流传,不足为训。如此不确切的说法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是说“八大棍儿”应该叫做“八大过儿”。也就是说长篇单口相声,虽称“长篇”,但也不会像《封神榜》、《杨家将》、《黄杨传》、《五代残唐》等评书那般篇幅宏大,一般来讲,说上八回左右,也就基本过去了,故称“八大过儿”。
再有一种说法,就是“八大棍儿”应该叫做“八打棍儿”。也就是说这样的节目,跟短篇相声段子比起来,具有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能把“上(上层)、中(中层)、下(下层)、文(文人)、武(武人)、土(乡下人)、空(空码,即外行)、相(相码,即内行)”这样八种人全部“打住”,也就是吸引住。故此得名。
还有一种说法,是“八大棍儿”应该叫做“八大段儿”。这是因为最早的单口相声都是短篇的,而相声艺人为了丰富自己上演的曲目,就私自移植了评书《永庆生平前传》当中的“康熙私访”部分,并加入诸多喜剧因素,而后再进行表演,由此逐渐演变成了长篇单口相声。但是,这种行为受到了评书界的质问,后来通过谈判达成协议,即相声演员可以演出某部评书中的某些段落,但不能通篇演说,要掐头去尾,而且长度不能超过八段儿……
以上这些说法,或者存在了过多的猜测成分,或者认识过于肤浅,都缺乏深层的、可靠的论证。至于“八大棍儿”,应该叫做“八大段儿”、“八大过儿”、“八打棍儿”或者“吧嗒棍儿”(见于《江湖丛谈》)的种种说法,估计都是鲁鱼亥豕之误。
那么关于“八大棍儿”的比较可靠的说法又是什么呢?据李伯祥先生讲,这还得从老北京的一种旧民俗说起……
清朝的北京城,赌业非常兴盛。当时最厉害的赌博场就是“宝局”。快板名篇《诸葛亮押宝》里就曾经描写过宝局里赌博的混乱场景:
小小的宝盒儿一块铜,能工巧匠将它给造成。四块铜帮压一木,三面黑来一面红。宝盒儿落在光棍人手,黄天大会支宝棚。“仓啷”一声开了宝,围了个里七层,外八层,里七外八不透风。里七层,围着没事要押宝,外八层,他在那外边猜黑红。这个就说:“三吊三百给我押‘大拐’。”那个说:“两吊二百给我押‘孤丁’。”……
由此可见,当时宝局里的赌博场面是何等“惊心动魄”。常言说“久赌无赢家”,有多少赌徒在此输得一贫如洗,家破人亡。有些输红了眼的赌鬼,就挺而走险,到宝局里“耍横”、“立棍儿”。
其中的一种做法,是把自己的手指剁下,或者从腿上割下一块肉来押在桌子上当赌注。如果宝局的老板惹不起这个人,就要每天挂若干铜钱在墙上,他来了拿钱就走,这叫做“拿挂钱”的。
还有一种更极端的“立棍儿”方法,就是“跳宝案子”。来人躺在宝局的赌桌上,双手护住头及要害部位,微屈身成“半弓形”,以此表明自己要“跳宝案子”的动机。这时,宝局老板就要按照“江湖规矩”办事,不能硬性地把人拉走,而是要“请”出来自己的“镇局之宝”——一根三尺多长的粗木棍,向“跳宝案子”人的身上随便击打。一般来说,一棍子就能把腿打折,数棍子就能把人打成终身残疾,但是决不允许把人打死,否则宝局要赔偿大量的抚恤金。而“跳宝案子”者,无论如何疼痛,也不能“哼哈”一声,否则就算“跳宝案子”失败,打死勿论。如果来人一声不吭,让宝局老板服气了,则算来人“跳宝案子”成功,此人后半生的一切花费皆由宝局供给。“跳宝案子”是那个变态社会里的一种变态的“游戏规则”。
宝局里用来打人的那大棍子,有一个专用的名称,就叫做“八大棍儿”,这在当时来说,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名词。
早期的长篇单口相声《宋金刚押宝》、《马寿出世》、《张广泰出世》、《康熙私访月明楼》等等,都涉及到了“八大棍儿”或者有关宝局的内容,因此相声艺人就把这样的几段作品称作“八大棍儿”了。
后来,《白宗巍坠楼》、《解学士》、《落榜艳遇》、《双槐树》等多部作品,内容虽未涉及宝局,但它们的长度与原有的“八大棍儿”相似,故此也被艺人们统称为“八大棍儿”了。这也是汉语中常见的一种“词义扩大”现象。
如果再往上追溯,宝局里打人的棍子,为什么叫“八大棍儿”呢?这里面还有一层说法。因为旧北京除了“局”(即宝局)以外,还有“仓”、“库”、“大”、“小”、“明”、“暗”、“中”等七类常出“混混儿”的场所。“仓”是粮食仓库,“库”是存银子和粮食的地方,“大”、“小”、“明”、“暗”、“中”是各种风月场所。这些地方也都有类似“跳宝案子”的江湖规矩,不是一般人可以开得了的。在以上八种场所“立棍儿”的主儿都很“不简单”,因此被人们称为“八大棍儿”。怀疑后来这种对人的称谓,又被用到了打人的棍子上。要是这样的话,也很正常,因为汉语中本来就有一种“语义转移”现象。
以上所讲。便是李伯祥先生对“八大棍儿”一词来龙去脉的精彩追溯。(文:李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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