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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合肥市南七里站的一幢居民宿舍楼里,我见到了他。丰满透红的脸庞,敦实的身体,举止适度,神情含蓄,颇有几分儒雅之气,这个看上去只有40出头的人,如今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他曾经有过50年艰辛而不平的相声生涯。由于生活得豁达和乐观,人们很难找出往昔艰苦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他就是我省著名相声演员高笑林。
主人把我们让进了他的小客厅。堂内鸟语花香,墙上挂着著名相声艺术家侯宝林手书斗大的“寿”字条幅,题款是“书赠师弟高笑林”;另一面墙上挂着侯宝林与高笑林的合影。还有一个大的镜框里面是主人的“七情照”——喜、怒、哀、呆、惊、恐、忧七种表情的照片。
当我说明来意之后,我们很快就进入了正题。高笑林陷入了回忆之中,讲述起他一生的往事……
苦难童年
1926年,高笑林出生于天津一个艺人家庭里。自幼家贫,6岁丧母,他和3岁的妹妹只得依靠祖母照应。父亲高桂清是相声艺人,当时虽只有30岁,但未再娶。在高笑林10岁的时候,虽然家贫,父亲还是把他送进学校。不料,第二年抗日战争爆发了。兵慌马乱,家里连两顿棒子面也吃不上,哪里还有力量供他上学呢?为了生活,11岁的高笑林只好跟着父亲到天津东兴市场连兴茶社去学艺。旧社会的学徒是非常苦的,每天要边劳动、边学艺达十一二个小时。此外,还得在生活上伺候各位老师。而学徒的劳动所得只有两碗面条钱,仅相当于老师所得的三十分之一。童年的高笑林灾难不断,12岁吋,祖母不幸去世。他可怜的小妹妹,由于无人抚养,只好寄养在亲友家中。他白天在茶社干活,晚间在茶社睡觉。没有床,只好把四条长凳拼起来睡,没有棉被,只有用茶社的棉门帘当被子盖。挨冻受饿是经常的事。平时帮老师向观众收钱,时刻都得陪着小心,弄不好就惹出祸事。有一次,幼小的高笑林无意中向一个便衣特务收钱,不料被那家伙臭骂了一顿:“小兔崽子!你***瞎了眼!”狠狠地一巴掌,把高笑林打得头昏眼黑,一头栽倒在地。
1939年,天津闹大水,城市被淹,茶社停业,演员纷纷逃往外地谋生。高笑林无处投奔。只好逃到郊区高地小于庄,叩求一位纱厂工头带他去当童工。这个工厂是日本人开的,每天要劳动12个小时,繁重的体力劳动,把他累得头晕眼花。为了生存,高笑林只得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待到天津水退之后,他才回到茶社,继续学相声。
高笑林14岁时,拜在天津著名相声演员马三立门下为徒。苦难的童年生活使高笑林清楚地知道,要想摆脱贫困,只有埋头学艺,早日成才,成为一个有较高水平的相声演员,才是唯一的出路。从此,他下决心苦练。每日清晨,天不亮就起床,面对砖墙苦练基本功,为了吐字清晰有力,他把自己学会的贯口话和绕口令,连续地背练无数遍。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冬,都从不间断。这给他后来的表演,吐字清晰,发音洪亮,节奏准确,打下了良好基础。为了学习各位老师的长处,无论哪位表演,高笑林都在一旁细心地听,认真地看,反复地揣摸他们的语言特点和表演风格。这期间,他学了不少相声段子和许多相声包袱(笑料)及其表现手法。这些老师,除了马三立,还包括著名相声演员刘宝瑞、马桂元、孙少林以及自己的父亲高桂清等。对此。他还至今铭记不忘。
1942年,日本帝国主义在其占领下的天津实行第三次“强化治安”。百姓处境艰难,艺人生活更苦。市场粮食大批被日寇抬去做军粮,市民连最次的棒子面都买不上。一次高笑林排了夜队,只买了两斤高粱面,最后做成窝窝头一看,粗得象猪粪一样。他啼饥号寒,挣扎在死亡线上。不幸,灾难又至,小妹妹因患病没钱就医,眼巴巴地看着她悲惨地离开了人世。高笑林说:“是万恶的世道,夺走妹妹幼小的生命。如今一想起这事,总是不由得心酸。那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语,求救无门。”为了活下去,他决心出外求生。他和赵心敏结伴一起离开天津,前去投奔德州的同行王本林。临行时,因路费不够,他就买了一张儿童半票,混上了车。到锦州下车时,在出口处被查出来了。查票人揪住他的衣服,厉声问道:“你多大了?买小孩票?”他含含糊糊地说:“6岁。”“胡说,6岁那有这么高的?”他说:“我——贪长。”查票的一听,‘噗”的一声笑了。高笑林见他乐了,就乘机向他求情:“我是说相声的,买整票钱不够。对不起,抬抬手,明天请您听相声……”查票人见他是贫苦的小艺人,就放他过去了。
世道不平,到处都一样,在德州仍然摆脱不了贫困和被人欺凌的境地。有一次,高笑林在表演相声《捉放曹》时,有这样一句台词:“哈哈,别看我官小,我管的事尤其多,来人呐!把曹操给我拉出去枪毙!”谁知这么一句引人发笑的台词,竟触犯了台下一个把手枪摆在桌上的伪警察局派出所所长。他横眉怒目地骂道:“***,你小子胆子不小,竟敢骂我!跟我走!”当即把高笑林带到伪派出所。幸亏师兄弟和茶社老板赶来求情赔不是,他才免受皮肉之苦。释放后,他在回去的路上,又目睹了一场人间的悲剧。途经马家大井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救人哪!有人跳井啦!”人们听到声音赶去一看,原来是个姑娘投了井。这是扬州的一个乡下姑娘,被骗卖到妓院为娼,因忍受不了凌辱和毒打,含恨投井自尽了。高笑林目睹惨状,联想自己,觉得这姑娘生前忍辱含悲出买肉体,为人取乐;自己每天则是忍饥挨冻,为人逗笑,处境相似,所不同的仅仅是性别面已。他对死去的姑娘寄予深切的同情,心中涌出无限的悲愤。
处处无家处处家。1942年到1945年这3年间,高笑林在石家庄、德州、济南、徐州等大小城市和集镇,到处演出,到处流浪,飘泊江湖,饥寒交迫,备受欺凌,他就这样度过了自己苦难的童年与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