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2002年的冬天,我从学校毕业,没找工作,在北京待着等机会。心情郁闷,有种落难的感觉,于是常坐着北京的公交地铁在这个城市里到处闲逛散心。有一次,看到了人艺的《天下第一楼》,很有意思,其中一个情节,描述了老北京在广德楼听完戏然后到全聚德吃点夜宵的日常生活。因为这个原因,我对广德楼很感兴趣,于是抽了一天专门去去广德楼看了看。
那天,广德楼来的是天津的一个曲艺团体,其中有相声。我买票进场,要了一壶茶,回头看看观众,有两大妈和一个中年男子,连我一共四人。人不多,可我兴致满满,觉得到了一个真正的曲艺圈子,可是接下来的事,却毁了我的感觉。记不清哪天有什么演出了,好像有一些杂耍,魔术,双簧,口技,然后就是相声。相声是个我听过的老段子,两位演员说的不大流利,有些地方还使错了,我实在是笑不出来(现在慢慢明白,我的这种态度对演员来是多大的压力)。台上使活的两位大概因为我的不捧场恼了,于是就拿我抓了哏。这些词语我记得清清楚楚:
甲:“你知道咱今天说的为什么逗不乐观众吗?
乙:“不知道。”
甲:“这是因为今天来的观众都很有文化。”
乙:“噢!”
甲:“你看这位戴眼镜的,(指我)一看就知道是一大知识分子”
乙:“看着像”
甲:“这肯定是学中文的,而且是一研究生”
我没有被逗乐,心情郁闷的我觉得受了侮辱。我知道相声里这种“现挂”,就是随时拿剧场里的各种情况来逗乐,可那天的相声本身的火力和功夫差得太远,而这个“现挂”又恰巧打在了我的痛处上,所以那是我这辈子听相声觉得最不高兴的一次。虽然笑不出来,但我还是坚持看完了所有的演出,茶却一口没喝,带着一肚子气离开广德楼,发誓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听着这街头卖艺似的鬼相声了。后来,就有机会再回到校园读书,又住回了学生宿舍,渐渐忘了相声这码事。
没曾想,在和同屋新认识的伙计慢慢相处交谈的过程中,发现他居然也是个相声爱好者,而且也登台表演过,这把我对相声的那些个美好的记忆又勾了起来。于是又开始到网上去搜索一些有关相声的资料。这一次,发现了郭德纲这个名字。打小爱听相声的我,自以为对相声界很熟悉,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所以觉得这就是个北京城的新秀之类的,不会有太多彩儿。况且,网上的资源这么丰富,那些老艺术家的活儿都听不过来,那顾得上理会他。而且,那会儿在我心目中,已经先入为主认为当下中国内地的相声没有什么前途可言,心思全放在具有独特魅力的台湾相声身上。赖声川开创的相声剧,以及相声瓦舍的辛辣风格和不断地坚持创新,都紧紧吸引着我的目光,我把这些称作“艺术相声”。在相声的基本功上,台湾的这些相声当然比不上中国内地,可它们唤醒了相声那种活波生动的讽刺魅力,这点比那些在电视台上不知羞耻的美化生活的相声演员要强百倍,看到台湾的相声,我才知道现在的年头也有让人看了不想吐的相声。
尽管我主观上不想去关注这个郭德纲小人物,可网上的消息却越来越多,在学校bbs上的相声板块,越来越多的人提到他的相声和他的天桥小剧场,网上的音像资料也开始出现了。于是下了一段他在某电视节目的演出,那段演出,不知道是电视本身剪辑的问题,还是段子太短,没法展示他的真正能力,说实话,很不精彩,所以我很快就忘记了这号人物。(之所以说这一段,是要说明,我对郭德纲并非先知先觉,老早就发现他的艺术高明所在,另外,也是要说明,郭德纲不是神,也有不可乐的时候。)
但有一天,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听他说了一段叫《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的段子,然后哭了,听相声听到哭,这真是不容易。当时当作笑话和同屋的哥们说了,没想到这伙计记到心里去了。过不多久,他就找了这个段子来听,我当时正在做别的,突然听到他很激动地说,这才叫相声,相声就该这么说……我这人有逆反心态,尤其心里还残留着对他那段电视节目的糟糕印象,所以对这种显然很赞赏的语气极为不爽,于是力图在学理上和那伙计争一番高下,告诉他这样评论一个人是不对的,后来就吵了起来。架吵得很不爽,心里不痛快,正好春节不回家,想着是不是亲自去天桥那里看看,验证一下。到网上一看,才知道现在这伙计得票已经火的订不到了。算了算了,不就是一个说相声的吗,咱见得多了,不见也罢……没想到很快就网上就流传出了郭德纲在凤凰卫视作的春节特别节目。
就这样,我终于进入到郭德纲营造的世界了。5分钟,郭德纲和于谦开场5分钟,我就突然激动起来,我觉得自己又看到相声,又看到真正的玩意儿了,这是个满身都是活儿的伙计。没有接着往下看,按了暂停,发了几条短信,给我的两个哥们儿,我说我看到真正的相声了,而且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这样开始,郭德纲开始了他的大红大紫之路,我也开始了收集他相声资料的活动。相声回来了,又回到我这平淡而无奇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