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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说传统相声的劣势。
在旧社会,说相声是艺人们谋生的手段,他们不会有太多的心思考虑相声要反映什么问题、要讽刺什么现象、有什么社会意义。他们想的更多的是说什么更可乐、更能吸引观众,由此挣到更多的钱,生活的更好。这种情况下,我们当然不能苛求他们赋予相声太多的艺术性,也没有理由要求他们立场坚定的歌颂或批判某些东西,更不能盲目地批评他们说的思想内容不健康。然而很多传统相声在客观方面确实存在着思想性差的问题。
在旧社会,生活中的糟粕相对较多,而艺术又来源于生活,因此反映在相声素材中也往往不会脱俗。比如嘲笑妇女脚大的“三寸金莲横量”,还有那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沙、沙清水秀”的下联。以俗的东西作为题材,以不该嘲笑的东西作为笑料,在旧社会有很大的市场。侯宝林那时能下决心不说脏口,已经难能可贵了。
此外,旧社会的相声艺人读书不多,往往会其作品产生消极的影响。从正面来看,很多人都认为,马老精深的造诣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比别的同行多念了几年书。
以上说的是传统相声的劣势。但是传统相声也存在着今天无可比拟的优势。先面简单说说。
前面说过了,相声是艺人们的谋生手段,他们想的更多的是说什么更可乐,以此吸引观众赚钱生存。这其实就是相声发展的源动力。试想,一件事情都涉及到能不能活下去了,他们会不努力去做么?据报道,一个文盲老太太在旅游区卖东西,专赚外国人钱,那英语说得比研究生都流利,道理也在于此。
从过去到现在,相声为什么一直吸引人?还不是因为沾了一个“笑”字的光。相声演员为了生计、为了吸引观众,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琢磨笑料(且不论笑料是否健康),相声不受人们欢迎才怪。
如今相声走下坡路的根本原因,就是动力不足了。相声是人说的,而人又往往是功利的,是有惰性的。过去说相声的为了生存而不能偷懒,但现在他们不但不愁吃喝,而且在人们的掌声中成了大腕儿,自然就把眼光放到了怎么更舒服,怎么赚钱和出名上了。枯燥的琢磨包袱当然是不舒服的,于是就琢磨怎么做主持、演电影、跑龙套、当嘉宾了。相声的发展靠动力,而相声演员本应琢磨相声的动力全转移到了琢磨赚钱和出名上了,相声自然就没发展了。
相声的没落也与如今浮躁的社会风气有关。有人说相声不行了是因为没有好作品。要创作出好作品,动力不足的演员大腕儿门是指望不上了,然而搞相声创作的作家也不都是圣贤。创作一个优秀的相声剧本被认为是费时费力的,而且还未必旱涝保收。眼看着“与时俱进”的人们开汽车住别墅,耳听着“结发多年”的媳妇满嘴的“钱钱钱”,终于忍受不了,笔锋一转,改写些哗众取宠、立竿见影的东西,以投多数虚浮之人所好,换一些毛主席的人头儿像来避避邪。真正的相声也就这么被抛弃。
再说另外一点,传统相声时代的言论相对自由,这个优势也是如今不能比的。可能有人不同意我的观点,可是大家想想,就俩人在那撂地说相声,说完了捡钱拍屁股走人,这种情况下的言论怎么也比如今站在舞台上,连录音带录象的言论要自由很多吧。自由了往往反映的事儿就比较全,什么都敢说,题材自然丰富。网撒大了好捉鱼,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反映的事情多了,可乐的事情也就多了,能从中捞出的精品也随之多了。兼容并包的优势就在于此。
这其实就是“先创作再思考”还是“先思考再创作”的问题。旧社会的相声是“先创作再思考”。别管什么社会意义、影响好不好之类的屁话,只要可乐,先表演出来再说,至于相声好不好,有什么意义,让观众自己去思考,给观众留下一定的空间。这样固然会出现一批糟粕的作品,但是没有关系,因为精品总会被时间筛选出来的,而糟粕自然会被规律所淘汰。今天的相声则属于“先思考再创作”。先考虑所要写的、所要说的这段相声应不应当创作,有没有什么现实意义,然后再创作。这样固然能使相声的思想性从整体上有一个提升,但这样做的缺点是明显的:创作有了制约,数量就会减少。数量一减少,能挑出来的好相声也就相应少了。而且,由于创作者的主观判断失误有可能会使一些优秀的作品损失掉;由于审查作品的领导外行充内行的臆断和个人好恶也会扼杀一大批真正的精品。这样,创作之前本已被思想刷掉一大批的作品,创作之后又经过了重重关卡,最后能出头儿的作品能有多少?有质量保证的作品肯定少之有少。
再次,过去有一批优秀的领军人物,他们除了把相声当作谋生手段外,还把相声作为一种艺术严肃的对待,不断的整理相声、琢磨相声,一遍一遍的拆洗相声,对相声进行去粗取精。张寿辰、马三立、赵佩茹、侯宝林、刘宝瑞……这些大师摸索着相声发展的主线,一步一步的把相声拽向一个又一个辉煌。
降大任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艰苦的生活磨难和丰富的生活实践成就了这些相声大师。如今的相声演员有钱了,过不得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了。过去的相声反映老百姓的生活,老百姓平视即见;现在的相声,老百姓则需仰视旁观了。新编《扒马褂》把马褂改成宝马车就是典型的证明------相声演员只剩下宝马车了,当然就只能拿宝马车说事儿了。所以随着大师的故去,相声不但新的大师不再出现,连侯跃文、姜昆这样的演员级人物也都没了。我认为相声界的最后一个领军人物是马季,只可惜他还是因为金钱和趋炎附势等问题饱受人们的非议。
我始终认为,相声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没落,都会有需求,因为我们的生活离不开笑声,而相声又是适合于传递笑声的。但相声的发展除了靠观众的热爱和支持以外,还要靠相声演员的推动。所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希望在挑选相声演员的时候,不要仅仅局限于相声名家的亲属的圈子里,而是首先要看这个人的经历丰富不丰富、肚子里没有存货。希望能看到今后的相声演员中有更多的出自寒门,真正了解我们老百姓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