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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当天,刘婉华就报了幕:“下边大家将要听到的是《闹公堂》,表演者:魏文亮、冯宝华。”
相声队本来没有报幕的,突然出来个报幕,而且这报幕的声音悦耳动听,观众们意想不到,一下子就都愣了。待魏文亮、冯宝华上了场,似乎才如梦初醒,就都拍响了巴掌。这掌声是给魏文亮、冯宝华的,还是给刘婉华的呢?不得而知。
魏文亮下了场,曲平安马上走过来:“文亮,你觉得这个报幕的怎么样?”
“好啊!”魏文亮根本就没考虑,“给咱抬色!”
“你说好,那就定了。”
“定了。”
魏文亮说“定了”,这事也就真的定了。他在团里没有任何的职务,但是他的话举足轻重。或许因为他是团里的台柱子吧!对,魏文亮的话是举足轻重。
就要去外地了,魏文亮跟曲平安提了个建议:“团长,这次我们南下演出,演员好,来了个刘婉华,报幕的好,其它的方面也要好。不错,我们是南开区相声队的,可我们出去是代表天津市。您说是不是?”
“是。”曲平安回答得肯定。“其它的方面,你是指……”
“服装。团里有条件,给每个人都做一身衣服,最好是做一身纯毛的制服。走到哪里人们都会高看咱一眼。”
曲平安点了点头:“你的这个建议不错,提醒了我。除了服装,每个人再买一个皮箱。”
“还有,舞台要美观,话剧表演都讲究个舞台设计……”
“好!”曲平安用一个“好”字打断了魏文亮的话,“关于这个方面,咱是不谋而合。”
一切准备就绪,相声队出发了,头一站是南京。全体人员在下火车前,都进了厕所换衣服。嚯,下了火车,这一行人都穿着纯毛的制服,拎着大皮箱,抬色,也帅。因此引来了路人不少的目光。但路人的目光无所谓,关键是让剧场经理的眼光大开。尚未演出,经理就对相声队有了好感。第一场演出开始了,紫丝绒的大幕拉开,映入观众眼帘的是水绿色的天幕和耳幕,粉红色的蝴蝶幕垂着大红色的穗子,就在蝴蝶幕前挂着两个很大的八角宫灯。还别说是相声的演出,就是其它艺术形式的演出,依当时的条件,这种雅而不俗的舞台装饰也是罕见的。所以大幕一拉开,灯光一亮,就得了个满堂彩。就在掌声渐落中,灯光暗了下来。这时刘婉华穿着一件青丝绒的旗袍,左上边别着一朵大红的胸花走上了舞台。跟着的是一束追光,灯光下的她落落大方、气质高雅;训练有素的形体,仪态万方,风致绝佳。方才渐落的掌声再起,而且更为热烈。她再一张口报幕,纯朴甜美的声音,伴着她那恰到好处的微笑,顿时,剧场里又响起了第三次掌声。这报幕员也是一场演出的关键,她为整场的演出开了个好头儿。相声演员们又都有一定的水平,剧场气氛热烈,掌声不绝于耳也就自然而然了。
舞台美,是因为曲平安和魏文亮思想的“新”。
刘婉华美,是因为她的相貌,她的身材,她的气质、风度,还有声音,再有就是她自然、纯美的表演。
刘婉华走上舞台的时候,魏文亮就站在侧幕。他和曲平安站在一起,待刘婉华的声音出来后,魏文亮问:“团长,您说她报幕好不好?”
“很好。”
魏文亮要的就是这句话:“您知道吗?她可要去部队文工团。既然好,您可得想办法,把她留住。”
曲平安早就有这种想法:“我会努力的。可你也得明白,人家是跳舞蹈的,咱是说相声的。虽说艺术是相通的,可必竟距离太大。何况人家要去的是部队的大文工团,留她在咱这小团里,人家总有个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这就要看您的工作了。”魏文亮特会说话:“您会做工作,她就留下了。反过来,您做不好工作,人家能不走嘛!”
“文亮,合着她要是走了,这责任全是我的?”
“您是团长嘛!”
“我是团长没错儿。可她是走是留,关键还不在我,而是在另外的两个人。”
“谁?”
“一个是魏文亮,一个是魏文华。”
“我们俩?”
“说你是关键,为什么,你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是不是羞于启齿?好,那我就给你说个明明白白。我说魏文华是关键,因为就两个女同志,晚上住一起,吃饭也坐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多。”
“说什么?”
“说你‘魏文亮’!”
“说我?”
很显然,曲平安已经窥透了魏文亮的心思。魏文亮是很希望刘婉华留下的,目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这位团长是会做工作,他认为要把刘婉华留下,只是从“工作”的角度谈,不如从“另一个”角度“谈”。谈的角度不一样,效果也就不一样。他认为“另一个”的角度会比“工作”的角度更会有效果。而且,作为一名领导,他也很关心演员们的生活和其它的问题。魏文亮已经23了,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去年,身在红桥区曲艺团的魏墨香,参加了天津市首届“津门曲荟”演出(就在这次曲荟演出中,她演唱的老鸳鸯调技惊四座,她受到了天津市李耕涛市长的亲切接见)。她见到了曲平安,就托付曲团长“有合适的给文亮说一个”。魏文亮的父辈有弟兄四个,只有魏雅山结了婚。因此说“四门儿”只有魏文亮一个男孩子。他是该有个媳妇了。当时,曲平安就答应了魏墨香。时至今日,似乎是从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曲平安的脑子里自然就把魏文亮和刘婉华牵到了一起。在他的心目中,魏文亮和刘婉华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儿。何况他已经看出魏文亮对刘婉华已经有那种意思了。
魏文亮是有那种“意思”。否则,此时的他就不会心又跳,脸又红了。
“一定要把刘婉华留下”。曲平安同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魏文华。对于这个“任务”,魏文华当然乐于接受。接受了这个“任务”,她就不断地向刘婉华“灌输”魏文亮。当然她不夸张,也不掩盖,而是实事求是地介绍了魏文亮的聪悟、勤奋、敬业以及他如何孝顺、从小就挣钱养家等。
在南京的一段时间里,刘婉华对魏文亮有了进一步了解,也确实有了好感。
曲平安所设下的“圈套”,魏文华频频地向她“灌输”,已经初见成效。她认为魏文亮的相声说得好,台风也好,关键是魏文亮对他所从事的这个职业是无比的热爱,对艺术进一步的提高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精神,而且为人正直,随和,又诙谐、幽默,还很好接触。这一切也就不能不叫她心动。
一路的演出,魏文亮很有收获,得到了刘婉华的好感。可以说刘婉华也很有收获,她认识了魏文亮,并对他同样有了好感。又岂止是“好感”,还多了一层关心。在济南,除了自己队的演出,还有两场和济南市曲艺团相声演员的联合演出。他们的演员也很不错,有赵文奇、袁佩楼、孙少臣等。联合演出是在上午,魏文亮和冯宝华的底,使《批大戏》。早晨已经七点钟,魏文亮还睡着,房门就被刘婉华推开了。她进来就叫醒了他:“文亮,你怎么还睡?该起了,该起了。”
魏文亮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手表:“这才几点啊……”
刘婉华打断了魏文亮的话,说:“你说几点了?上午演出,又使柳儿,不得早起溜溜,把嗓子溜开?今儿个是联合演出,就是打擂。咱能输给人家吗?”
刘婉华说得对,联合演出就是有点儿打擂的意思。不能“败”下阵来。
刘婉华说得对,上午活不好使,嗓子溜不开,唱就没味儿,也不好听。魏文亮真听话,马上起了床。洗漱完了,才知道她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早餐。等吃完了之后,她又陪着他到了附近的一个公园。“溜”得魏文亮有了充足的精神。待他和冯宝华上了场,是精神百倍,使活发挥得极为出色。
已经下了场,魏文亮还没开口,冯宝华抢了个先儿:“二华子(因为有魏文华,所以人们都亲切地叫刘婉华“二华子”),今儿个文亮活使得非常好,是你的功劳。”
刘婉华只是淡淡的一笑:“是吗?”
“是!”魏文亮也报之一笑。
不错,刘婉华对魏文亮有了好感,有了关心。
除此,她也很骄傲,也值得骄傲,由于她的加盟,给应该说是“玩传统艺术”的相声队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反过来说,她也对“相声”这种广大观众所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有了认识,有了了解。开始,她的头脑里认为“南开区相声队,不就是一个很小的文艺演出团体嘛”。但经过一路的演出,她对这个相声队也有了新的认识,新的感情。这支相声队水平是很高的。它拥有一批虽显稍旧,但水平不低的老演员;有一批进团不久,但充满朝气的新演员;还有就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但思想很新,毫不保守的魏文亮。事实完全可以证明这个相声队是很受欢迎的。他们到了徐州市,市文化局一位负责演出的同志也是太小瞧了他们,安排他们在一个很小的剧场演出。他们没有委曲求全,而是给予了拒绝。弄得那位同志没办法,就让他们自己选择剧场。最终选择了很讲究也很大的彭城剧场,准备在这演出一周。这个剧场才盖了两年,门外有用霓虹灯管做成的“客满”两个大字。瞅着红红的“客满”,演员们当然高兴,但是,最高兴的竟是那位同志,还有剧场的经理。他二人对每一位演员都拱着手:“谢谢你们,真谢谢你们了。两年多,‘客满’这两个字,从来没亮过。”他二人说着话,眼眶居然湿润了。“要知现在,我何必当初。我得给你们赔罪。”
的确,“客满”过去只是亮过一次,那是在这个剧场落成,开业典礼,豫剧表演艺术家常香玉来此祝贺演出的时候。从此就再也没有亮过。是天津市南开区相声队来了,才使已经两年多没亮的“客满”又亮了起来。而且不是亮一天两天,亮了一个星期。观众“不答应”,剧场经理“不答应”,还要“客满”再亮下去。于是他们又续演了一个星期,“客满”又亮了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