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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关公战秦琼》是讽刺韩复榘焉?张宗昌焉?
前些年社会上有一段广为流传的相声《关公战秦琼》,说的是前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为其父庆寿唱堂戏,寿公愚昧无知点了这个本来没有的剧名,弄得戏班艺人哭笑不得、笑料丛生的事。《关公战秦琼》本来是个老相声段子,解放前指的是军阀山东督办张宗昌为其父庆寿点戏的故事,在北京,很多老年人听过这段相声。解放后将老段改编,把主人公换为韩复榘的老太爷,张冠韩戴,由此韩之大名,妇孺皆知。其实,韩复榘并不是山东人,其父在1927年已在北京毛家湾胡同寓所病故,韩复榘是1930年3月率部入鲁,9月蒋介石任命韩为山东省主席,韩根本没有可能在济南为其父庆寿。
二、张宗昌为其父庆寿大办堂会的经过
事实上,是山东督办张宗昌曾在督办公署东大楼为其父庆寿唱堂戏。这次庆寿堂戏我曾亲临其境,现将这段历史述之。
1927年春节后,有一天,我忽然接到张宗昌为其父庆寿的红色金字大请柬一份,当时我仅20余岁,在山东大学医科当助教,我与张宗昌素不相识,他怎能请我呢?后来才知道是我的一位朋友孙慕侨在督办公署秘书处工作,他填发请柬时,随手加了一份给我,为的使我有机会看到北京名伶在济演出的好戏。
张宗昌自1925年进山东任军务督办后,便在督办公署(即前清巡抚衙门,现济南珍珠泉招待所)内建筑一幢大楼为其住宅,附戏楼一处,每年为其父母和他自己及其妻妾做寿时均在此演戏。张宗昌主鲁时,每年做三大寿、三小寿。三大寿是他本人和其亲生父母的生日;三小寿是他后母侯氏、原配袁氏和七妾孔氏的生日。他曾数次将北京名伶用专车接来演出。他父母做寿时,多在济南演出三天,然后全班人马再到张的原籍掖县祝家村演出三天,以光宗耀祖。这次为其父做寿,同样将北京各戏班名伶如梅兰芳等百余人全部接来(只缺杨小楼,因病未来)。正月十五日是正寿。我持请柬上午就去了,到达后带上来宾佩条,被让在来宾行列。只见寿堂设在珍珠泉前大厅,大厅内悬灯结彩,挂满了寿屏、寿幛,还陈列着许多金寿星、金麻姑上寿、金镶玉翠、珍珠玛瑙,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到上午10点开始拜寿。张宗昌将他父亲请到寿堂正中坐下,他自己穿上将大礼服,在军乐声中进入寿堂,首先向他父亲行三跪九叩大礼,来宾也依次拜寿,有的叩头,有的鞠躬。拜寿毕,中午举行盛大宴会,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宴后即到剧场看戏。白夭剧目均由济南各剧院上演,故来宾看戏者甚少;晚上全是北京名伶演出,一直演到深夜两点多钟。这天晚场由少将副官李文征亲自把门,凭请柬入场。台前的池座均设方桌铺台布,放有烟、茶、糖果、糕点等,就座的均是贵宾,如当时知名的前清遗老康有为,下台的大总统曹锟,号称大帅的吴佩孚,名为联帅的孙传芳等。只见他们都穿着长袍马褂,康有为身躯矮小,须眉皆白(康这次由济南回青岛不久,即于同年3月21日暴卒,葬于青岛李村南山)。
这天晚上,北京名伶演的是全本穆桂英,由四大名旦(梅、尚、程、荀)轮换饰演穆桂英,梅兰芳演的是穆桂英挂帅一段。直到深夜全剧将演完时,只见由张宗昌陪着出去的曹锟又回来了,随着又加演一出《游龙戏凤》,余叔岩饰正德皇帝,梅兰芳饰李凤姐,珠联壁合,堪称佳绝。当剧演至中场时,忽然刹住锣鼓,出来“天官赐福”,为曹大总统“加官”,接着一个人高举现钞两千元(当时可购而粉1200袋、猪肉1.25万斤)高唱“谢曹大总统的赏”,同时余、梅二人并肩到台前深深一鞠躬,然后继续演唱起来。这时我们才知道是曹锟点的戏。这台祝寿戏到此也就演完了。
三、《关公战秦琼》的相声段纯属艺术虚构,张、韩二人均未点过此戏
回想起来这些军阀除了借庆寿为名,大量搜括财物.寻欢作乐外,他们聚会一起,还为了进一步共商祸国殃民的勾当。从历史看这时正是奉军和直鲁联军北拒国民军冯玉祥部(即西北军)于长城以外,张作霖在天津自称安国军总司令,张宗昌、孙传芳为副总司令,联合吴佩孚(这时张宗昌与吴佩孚还。拜了把兄弟,变敌为友,曹锟恢复了自由,康有为对吴佩孚还有幻想),南抗蒋介石的北伐军于长江以南。在1921年初夏,他们趁蒋介石四一二叛变、宁汉分裂之机,又一度攻入上海,这可说是张宗昌入关后第二次南下的极盛时代。可是这些军阀好梦不长,经过国民党革命军四个集团军联合进攻,使张宗昌等军阀节节败退,不到一年,于1928年4月30日退出济南,以至最后退到塘沽,全部失败。从此北洋军阀也先后宣布寿终,张宗昌也永远不可能再在东大楼做寿了。事实上那天的“寿公”也并没有点《关公战秦琼》一戏,以前所说的张宗昌为父作寿的那段相声“点戏”也是虚构的。
据我所知,大楼也是韩复榘任山东省主席时他的家属的住所,但因其父早已去世,没有为父庆寿,没唱过堂戏。1935年黄河在曹州刘庄决口,鲁西各县河水泛滥成灾,韩复榘曾采取了义演募捐救灾的办法,当时也如张宗昌一样邀请了北京著名艺人梅兰芳等到济南进德会(韩在济南七大马路的游艺场所)演了5夭戏,标价每张票10元、5元(当时每袋面粉1. 7元),每天可收入六七千元,全部救灾。
相声《关公战秦琼》属舞台艺术,但内容同事实相悖。该怎样评说这件“公案”,姑枉不论。我上边讲的,只是我所了解的历史事实。